第四十一卷 第十章 惨胜惊魂

任逍遥心知肚明,自己连日奔波,无论精神、体力就不在最佳状态,尚未大成的先天无上罡气又确确实实不如天灾劫火,那一掌只有四成、甚至三成把握拼过鬼冥神君,而且就算拼得过也会精疲力尽,到头来胜的未必是自己。
所以他豪赌一把,只以七成功力出掌,拼着受身先天无上罡气、无妄血咒的合力一击的摧残,强行完成了九转归原劲的蓄力,时间拿捏得不早不晚,恰好在鬼冥神君尽摧全身真气,欲一击置他于死地的时候把漫空电焰反弹了回去。
电光激闪,一时间整个比武场消失了,只剩下令人睁目如盲的白光。
和催人心魄的轰轰鸣响。
白光散去,入眼触目惊心。
方圆二十余丈,以数千根上好杉木搭制而成的比武场瞬间已成废墟,没有一根……不,一段、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没有一块碎木留下。
鬼冥神君落在废墟外,踉跆后移,退开七、八步后方重新立稳。
面对融汇三股巨力、笼罩整个比武场、势道之强猛足以毁天灭地的凌厉功劲,他明智的选择了躲——不躲就是死路一条。
而任逍遥则用尽他最后的一丝力气跃上半空,撑到高台尽毁、烟消云散才跌落下来,“咚”的一声重重的摔在废墟正中。
“三……三招,我说过的……三招就要你……输!”任逍遥嘴角鲜血长流,强撑着欲要站起,怎奈周身骨骼剧痛如碎,稍一运力“扑通”又倒了下去。
赢了,任逍遥赢了!
虽然身受重伤,但他却拼着一死把鬼冥神君逼出了高台!!!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太过震撼,以致全场数千“观众”全都看的傻了,半晌竟无人出声。
鬼冥神君躲得及时,几乎未受波及,神情却怪异之极,脸上筋肉微微抽动,无比狰狞,脸色由紫红转为铁青,铁再由青转为惨白,时而茫然失措,时而咬牙切齿,忽然抬头狂啸,声嘶力竭的吼声,震得众人耳膜刺痛。
多数人不知鬼冥神君和任憔悴的深仇大恨,更不知任逍遥就是任憔悴之子,见着他如此态若疯,修罗教众人均感惊惶,中原群雄则是幸灾乐祸。
“我……我竟然……竟然会输,输给他……不、不可能……决不可能……”鬼冥神君浑身颤抖,满眼血丝几欲胀裂,狠狠低嚎:“孽种,纳命来!!!”不知从哪涌出的力气,双掌骤然一分,便如两堵气浪左右排开,竟不顾已然败北的事实和先天立过的重誓扑向身受重伤、几欲晕厥、全无还手之力的任逍遥。
剧变突生,任谁都来不及阻拦。
鬼冥神君行过之处,地板石砖劈啪翻裂,突如其来的凌厉功劲贴地冲过,激得碎散木屑碎块卷往两边,声势骇人已急。
任逍遥身子一轻,几乎被狂风掀得离地而起,抬手想要格挡却是有心无力。
难道……难道说中原武林的救世主会这样身遭突袭、轻易死在这里!?
当然不!
鬼冥神君离他尚有两丈,背后急风陡起。
——暗器破空之声!
——比一切暗器更可怕、更尖锐、更快疾的划空之声!
——听得唐门四大护法唐天鹰、唐立昂、唐孝忠、唐宛若齐齐色变,甚至连唐云鹤都勃然色变的暗器之声!
鬼冥神君已趋疯狂,眼中寒光一闪,竟全然不顾自身只求立诛任逍遥。
当年输给任憔悴,他失去了心爱的女人,失去了一统武林的千载良机。
而今本可偿报大仇,逃回近三十年吃过的苦楚,却不料他又输了,输在任憔悴的儿子手里,输的惨不忍睹。
廿载辛劳,一朝成空,不杀任逍遥如何泄愤!!!
忽听场外一声厉喝:“快躲开!”
吐字含混,音调模糊,绝非出自汉人之口。
听到这个声音,本忿然出手,非置任逍遥于死地不可的鬼冥神君竟抛开三十年的仇怨和愤恨,硬生生止住身形,伏低、扑下,就地一滚。
——他以一教之主的身份,纵横寰宇,睥睨天下,从未这么狼狈过!
——但为了生命,再狼狈也顾不了。
鬼冥神君伏地的刹那,漫天晶芒如飞花碎玉、惊露四溅,从四面八方蜂涌而至,“啸啸啸”自他头顶呼啸飞过。
“哧”地一声,鬼冥神君发冠被削,登时头发四散。
漫天暗器连绵,竟似永无止歇,犹如夜幕繁星,漫天花雨,更象空气弥漫在你的身边,挡无可挡,避无所避。
晶芒闪耀,随风而动,非金非铁非……绝非以往暗器的任何材质,威力却无稍逊,反犹有过之,行过处一片风雷之声。
暗器无处不在,就象是翩飞于花中的精灵,映着漫天斜阳,晶亮耀眼,令对手目眩神迷,防不胜防!
暗器太快太快,即便鬼冥神君及时伏低,躲过了第一轮的扑袭,第二轮攻势顷刻而至,对准的赫然是心口。
电光火石!
这四个用来形容暗器的速度决不夸张,鬼冥神君一个滚地翻开丈许,暗器已到他身前一尺之地,别说起身纵跃,连稍稍侧移都办不到。
是的,暗器之快已完全超过肉眼的判断,完全超过武学所能达到的极致,除任逍遥的第六感,天下间绝对、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能把握住他的来势,哪怕是一丝一毫,而即使换做任逍遥,面对这样的局势也只能闭目待死!!!
鬼冥神君自然无法避开,硬挡……他知道自己挡不下来。便在此刻,一道黑影呼啸而至,恰好插在鬼冥神君和暗器之间。
是个人,被抛过来的人。
一刹那,只一刹那!
此人已被暗器撕得四分五裂,肢离体散,别说一块完整的皮肤,连骨头渣子都没留下,只剩遍地血水和几副残破的衣衫。
衣衫边缘隐隐绣着一丝修罗教的标识。
我的人!?
鬼冥神君不及想,暗器又到跟前。
他退,速度却全然不及。
黑影,又是黑影……不,准确来说是应该是穿着修罗教服饰的教众为恰当,他被抛到鬼冥神君跟前,以血肉之躯为教主阻挡暗器。
一刹那,又是只一刹那!
鬼冥神君和暗器间只余满地血水。
教众……血水……教众……血水……
陆陆续续抛过来二十几人,近乎疯狂的暗器攻势方才止歇。
比武场边除了血水和零星几片扯碎的衣衫再无一物!!!
这次比武,鬼冥神君带来三十五人,人人都是精选出来的教中高手,不少还练过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一类的挨打功夫,然而……
被抛过来的二十几人中没有一个能阻挡暗器片刻,没有一个能留下……
尸体么?不,骨头渣!!!
天呐!晶芒所指,摧枯拉朽,劲风到处,所向睥睨!
天下之大尽无一物尚能存有!!!这是什么?是暗器么?
天下间最至高无上的暗器?
不,是流星!
流星划过的天空,留下瞬间的无穷璀璨,它的光芒是如此美丽,如此灿烂。
风无相,雨无常,流星漫天殇。
美丽的东西为总是令人痛苦的,总会给人带来威胁和伤害。
最美丽的天外流星划过天际,象征却是毁灭和死亡。
出手的邓磊——无人知道他的暗器是从哪里掏出来,甚至连他扬手的动作都没有看见,就这么一刹那,他让修罗教二十余名高手尸骨无存。
逃过一死的鬼冥神君亦是披头散发,满面狼藉。
“这……这……瞬间……瞬间就……漫天花雨……是漫天花雨么。”唐立昂,唐孝忠,唐宛若面面相觑,惊得半晌才问出话来。
“漫天花雨是把化尸散涂在暗器上然后一并发出,伤人后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化去尸体……像这般一……一瞬间就尸骨无存……不是的、绝对不是。”
“五年不见,你总算回来了,期间是随任教主去了扶桑么。”唐云鹤出人意料的缓缓站起,沉声道。
“嗯,这一趟阅尽异国高手,受益匪浅。”邓磊洒然转身,微笑以答,“怎么样,第四次的五年之约几时开打。”
“不必了,我认输。”唐云鹤仰天长叹,双目射出斩之不断的感慨神色,摇头苦笑道,“如此一招既出、鬼神骇然的招式我唐云鹤一辈子也超越不了。”
暗器之王自叹弗如,此人究竟是谁?
“千手俊生,你没死!?”鬼冥神君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瞧着邓磊,披散肩头的长发无风自扬,形貌凄诡,瞧来有鬼厉鬼一般。
“当然,我死了,谁来给孟家堡上下两百七十八口报仇!!!”邓磊脊腰一挺,双目芒光电射,伸手在脸颊一抹,露出他掩盖二十余年的真容——孟家堡堡主、孟飞之兄、暗器界曾经的神话人物、千手俊生孟雷的真容!!!





第四十一卷 第十一章 惊变再起

傲然卓立,意态自若,就那么随意站着,竟凝敛了如山如河的雄伟威严。容貌清奇俊逸,满头黑发如同漆染,浓密的眉毛下,一双眼睛明亮深邃,固执坚定,闪烁某种令人害怕的深逮而严肃的光芒,锐利得像能洞穿任何对手的虚实。配合他那均匀优美的身型和渊亭岳峙的体态,确有不可一世顶尖高手的醉人风范。
孟雷扶起倒地昏迷的任逍遥,小心翼翼的把他交给孟飞——易天寒、付龙渊比武当日,孟飞已隐约猜到他的身份,第二天夜里兄弟俩便在观潮崖顶相认,约定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共同扶助任逍遥。
“千算万算不如人算,我穷毕生心力创出的这计‘天外流星’本定可杀你,却万万没有想到……”孟雷仰天长叹,侧目望向修罗教一边,眸神凛冽森寒,内中杀机丝毫未见,“目空天下的鬼冥神君竟同吐蕃弥勒教相互勾结——出来吧,须空上人……不,现在是教主了,应该叫须空大法师。”
“哈哈哈,不愧是千手俊生,一猜即中。只是不知孟施主你是如何看出来。”长啸声中,场地西南已多了个疏淡苍茫的人影,恰好和孟飞、鬼冥神君站称一个三角,定睛看时果然是个身披金黄色袈裟的大喇嘛,的鼻子高而微勾,脸上满布深如沟壑的皱纹,双目透着饱经世故的沧桑,瞳仁之中自有一股犀利气象,全然不似孟飞二十年见过的那副宝相庄严的神态,武功必大有精进。
“哼,我和你师父鸠摩空没少打交道,‘毗那夜迦’的手法岂能看不出来。”孟雷冷眼瞪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狠声道。
他之所以隐瞒身份,在任逍遥身边呆了三年而不自曝,为得就是等待机会,趁鬼冥神君不备骤然发难,以苦心创出的“天外流星”一击必杀,既为武林除去大害,更给死去家人、亲眷还有大哥大嫂报仇。
鬼冥神君败给任逍遥,已是强弩之末,奋而出手更加未留一分余力,凭空送给他千载难逢的报仇良机。为确保万无一失,他毫无保留的将全身功力一并用上,满拟大仇得报,却不料半道杀出个程咬金……
鬼冥神君只被打落发冠,死的是他二十六个手下,报仇大计毁于一旦,廿载辛劳颓废武功!
“听孟庄主意思好像很不服气,怪我救坏了鬼冥教主。”
“你***杀本教二十六人,老子和你没完。”孟飞还没开口呢,风雷使虎吼一声,朝须空大法师扑了过来,旱烟杆呼啸击出,往他胸口猛捣,风声袭耳,威势十足,其势之猛烈,有如山崩。
须空大法师站着不动,就那么任由他一杆扫中背脊。
“啪!”袈裟应声而裂,却只开了条不到尺许长的口子,内里的皮肤竞毫无损伤,仅仅多了一条浅淡的白印。
怎么可能!修罗四使之首奋力一击却全无效用!?
“须弥荠子功!”孟飞大惊失色。
独孤宇、晓尘、柳玉虚等前辈耆宿亦各色变。
须弥荠子功乃土蕃佛门至高无上的护法神功,练到第十三重足以抵御世上任何内力、兵刃、暗器的攻袭,效果决不比少林寺的“金刚不坏体神功”逊色丝毫。当年的须对此不过初窥门径,远远未到运用自如的地步,已敢带着弟子来挑点苍,险些就平了大理武林,后虽败给段傲,但自始至终没有动用。
如今他对风雷使的攻势视若未睹,显然须弥荠子功已得大成。
须空大法师口宣佛号,淡淡道:“贫僧若不掷人阻挡,你们教主现在已是死尸,贫僧若非看你们教主的面子,此时你也已是死尸。”双手合十,微一运气,风雷使陡觉一股大力涌来,势道之强竞无予可抗,霎时面色惨白,趔趄跌退。
又一个绝顶高手!易天寒、付龙渊齐齐一惊,情知决难赢得了他。
“情势所迫,鬼冥教主休怪老夫。”须空大法师转向鬼冥神君,苍老的脸颊无息无忧,却比露出任何表情縆令人胆寒。
“事急从权,你救我一命却害死我的手下,这笔帐谁也不欠谁。”鬼冥神君面色铁青,输给任逍遥已是奇耻大辱,紧接着又差点丧生孟雷之手,牺牲二十几条命精锐教众才捡回条命,恼恨愤怨可想而知。
须空说事急从权,根本就是扯淡——任何人丢过来都只能挡“天外流星”一瞬间,为什么非让修罗教教众送死,鬼冥神君一行除天绝、地灭、陈亦希、修罗四使只剩三十来人,被他一口气弄死二十六个,损失无可估量,以鬼冥神君睚眦必报的性格,如何肯就此放过。
无奈他对敬奉的摩尼光明之神发过重誓,若比武落败,自此北返,再不与中原武林盟为敌,一统武林的大业就此成为泡影,现如今除了取任逍遥性命,报和任憔悴的血海深仇,鬼冥神君这辈子已别无所求——之前和任逍遥大战一场累得他精疲力尽,为避“天外流星”更是连最后一丝真气都已耗完,要想闯过易天寒、付龙渊、孟飞的阻拦,接近任逍遥难于登天,不得已只好舍弃和须空大法师的新仇,希冀靠他对付三人,以便趁机解决旧狠。
“中原武林和修罗教的比试,大法师为何横插一脚。”柳玉虚厉声喝道,他虽中毒依旧保持武林盟主应有的气度和风范。
“贫僧听闻中原武林各路高手齐聚于此,特地带着门人弟子前来领教,方才见孟堡主暗器出手势惊天地、鬼神骇然,一时技痒,出手阻止还请孟堡主见谅。”须空大法师话音甫落,广场尽头又走来一众喇嘛,须劫、须慈等当年随他往点苍山闹事的赫然弥勒教高手在列,另外还挟着不少服饰古怪的异族人。
“这里是我弥勒教僧众还有国主招纳的各方豪杰,久仰中原武林,高手如云,还请诸位不吝赐教。”
“大法师若想一战,孟某乐意奉陪。”孟雷当仁不让,跨前半步。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其不智也。”须空大法师口宣佛号,眼神严峻深遂,精芒电闪,“再者,孟施主连番施展‘天外流星’,此刻境况比鬼冥教主好不到哪去,想和贫僧一战还是过些时日吧。”
“你……”孟雷固然愤怒,却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乃是事实——天外流星是以阴寒之气将酒液化为冰片,待近身时陡然转暖,旋即引燃,寒热交叠产生产生巨大的爆炸力,人挡杀人、佛当杀佛,相应对使用者的损耗也是极大,他共施展六次天外流星,腰间两袋烈酒涓滴无存,内里业已用罄,本来还想装腔作势唬走须空大法师,免得又要比武,岂料被他一眼看穿。
易天寒抢着道:“孟雷不行,我来,老夫手痒痒了,正愁没得打呢,哈哈哈。”
“天寒,不要冲动。”说话的是独孤宇,他见风雷使一击无效,料定武功和其相若的易天寒绝非须空大法师对手。
易天寒性格暴躁,谁也不服,唯独和他师父薛义隆平辈的独孤宇,再者须弥荠子功的威力摆在那,想想看确实没多少赢的把握,只得闭口。
柳玉虚在弟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拱手道:“大法师想如何比法?”
“修罗教比七场,本教嘛……五场好了。”须空大法师眼帘低垂,似在宣念佛经,露出却一丝落在两人眼中充满邪气的笑意。
“须劫、须慈,还有两位呢?”孟飞冷然道。
须空大法师微微一笑,众喇嘛立即往横散开,拥出一高一矮两名黑巾蒙面、腰挎太刀的浪人。
“这俩位是敝国主自扶桑请来的忍者,一位绪方良赖,一位阪口大助,来自扶桑国七大忍术流派中的飞天御剑流、镜心明智流……”





第四十一卷 第十二章 天寒逞威

“场地已毁,如何比试?”付龙渊、孟飞几乎异口同声。
“都是高手,孰胜孰负用看的就知道了。”
“谁第一个?”付龙渊沉声道。
“我师弟须劫。”
“第二呢?”问话的是孟飞。
“须慈。”
“往后再是那边的两位忍者?”
“不错。”
“哈哈哈,没说的,第一场我来,我来!”易天寒平拍拍胸,袖子一卷,满脸俱是兴奋之色,大声道,“玉虚老儿,就这么比没意见吧——秦兄、张兄,逍遥昏迷不醒,现在你们主事,还不快叫人把这里收拾干净。
一连串话说出来,如连珠炮响,根本不给柳玉虚反对的时间。
“易大侠,我等皆已中毒,你是现在最强的战力,理当……”
“哈哈哈,无妨,老夫以性命担保,用不着等天黑,这老和尚就得领着弥勒教一干灰溜溜的走。”易天寒依旧大笑,一副胸有成竹、胜负在握的笃定神态。
独孤宇、柳玉虚、晓尘对视一眼,皆心中迷惑,不知他拿来的把握。
“妹夫,你劝……”南宫不败才开口,孟雷回头笑道,“大舅子放心便是,最多半个时辰,咱俩就可以喝酒去了,二十几年未见,”孟雷之妻南宫秀琳是南宫不败的同胞妹子(参见千古风流谈笑间前传),两人系郎舅之亲,所以他“欺负”南宫凤姿是在逗自家侄女,逼南宫凤姿唤他舅舅(准确来讲应该是姑父,但这样一喊身份就曝露了)也是合情合理。
南宫不败闻言愕然,再看付龙渊、孟飞也是一派淡定神色,心中愈发不解。
唯诸葛文杰轻摇羽扇,悠然道:“今以君之下驷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
他说的是《史记•孙子吴起列传》中的故事,齐国大将田忌与齐王赛马,打赌千金,孙膑教了田忌一个必胜之法,以下等马与齐王的上等马赛,以上等马与齐王的中等马赛,以中等马与齐王的下等马赛,结果二胜一负,赢了千金。
独孤宇、柳玉虚、晓尘等这才醒悟,认定易天寒、付龙渊、孟飞是采用孙膑的策略,直接拿下前面三场,赢得总计五局三胜的比试,只是八大高手的排名中易天寒第五,付龙渊第六,孟飞第七,为何是他第一个出战?
天极教有的是干练人手,只盏茶功夫广场中央的碎木砖块还有血迹已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被任逍遥最后一击余劲所致打烂的地面重新补填了铁沙石灰,瞧来平滑如镜,比先前坚硬得多。
易天寒对阵须劫,一场惊天动地,没有任何花巧的实力对决。
易天寒一双肉掌左右联动、上下翻飞和须劫那对硕大的铜钹战在一处,招招式式劲道十足,劲风鼓殇,激荡起的风声尖锐如嚎,狂飚四散溅射,以两人为中心向外激溅,功力稍差者即便隔着十几丈远也给刮得人脸辣辣生痛。
陡然间,须劫欺近身前,铜钹当胸直捣,刹那间真气迸流,挥动之际如雷霆动荡,其声轰然,尽封易天寒四方退路,疾风冲得他衣带飞扬。
满场惊呼声中,易天寒不退反进门,全力迎击,掌法架势朴实无华,动作却挥洒自如,毫无渣滓,每一个关节转折,仿佛理所当然似地,浑然天成的掌势、深沉无垠的力道嫣然融为一体,无懈可击。
掌钹相交,竟无半点声息,两股威力互相消融,烟消云散,须劫肨大的身躯忽然一震,趔趄着跌退数步,脸色剧变,双目瞪得血红。
“都是高手,孰胜孰负不用再说了罢。”
易天寒哈哈大笑。
“我没输!!!”须劫须劫狂吼一声,铜钹自左至右猛地砸下,欲将易天寒砸扁,易天寒一改暴躁脾性,冷静应对,缓缓推出一掌,赫然是“月异星邪”,以简制繁,一举震溃铜钹来势,功力之精纯雄厚,已胜过熊磊当年。
须劫面无血色,连连催动奔雷钹法,猛招骤施。
易天寒十指虚抓,旋即紧握,猛然朝前猛挥,一股迥异于以往的怪异掌劲随之打出,攻至须劫身前忽然变成左右两股,分袭双肩要穴。
这是花事君将扶桑忍术和逆天神掌融汇一体创造出的新招式,名唤“夔龙劲”,须劫防不胜防只得后退以避。
易天寒乘胜追击,疾步抢上,衔尾而至,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
蓦见须劫大喝一声,身形飞跃,铜钹竖立手中疾速转动,自上而下斜削易天寒顶门,势如狂风铺天盖地,威不可当,迫得易天寒头发张散。
易天寒身形顿止,凝立原地,右掌擎天一拍,广场地面为之震撼响应,新铺的沙石全数鬼裂,威力比起先前相去何止倍蓰。
这一掌通天彻地,铜钹的攻势固然强猛,竟也被他生生压了回去。
须劫清骇然失色,待要撤身避让已是不及,逆天神掌的莫大威力瞬间袭身。
“轰!”须劫庞大的身躯被震上半空,却只衣衫撕裂,既未吐血亦未色变,反一个筋斗往后倒翻,稳稳当当的落在地上,口吐浊气。
廿载修业,易天寒功力精进若斯,一掌击退须劫,已足震慑全场,但须劫在他猛招下挫退失利之余,竟未大损,功力显也不俗。
须劫望着易天寒,双眼狠瞪,喘息道:“好、好厉害。”
“哈哈哈,痛快、痛快。”易天寒放声大笑,他最好斗,硬碰硬的斗,偏偏世上和他武功相若得就那么些人,敢和他硬拼对撼的几乎没有,难得遇上须劫,双掌对钹次次硬架,毫无花巧,拼得只有两个字——内劲!
须劫神情狞恶,眸中异光闪烁,缓缓地道:“师兄,为了本教大义,我去了。”言下之意竟是要以命相搏。
“怎么着,原来你还留了一手。好,好的很呐,哈哈哈。”易天寒仰天狂笑。须劫越强,他打得才越过瘾。
须劫肩头颤动,喉头荷荷几声,身上破损的僧袍突然鼓胀,身周似存劲风,脸上笑意渐狂,徐徐显出霸悍之色,手臂肌肤由灰白转为焦黄,似闪动金光,“本教自须弥荠子功下尚有一门神功,今日我就让你见识见识它的厉害。”
“大——乘——轮——法!”须劫虎吼一声,双臂疾振,威猛无俦的真气顺势循绕周身,金芒耀闪,仿似活佛降世,已然催起“大乘轮法”中的护体秘诀。
大乘一词出自佛经,在佛教典籍中是“度人又度己”的意思,以“万法唯识”为理论,其奥义“生死11K,犹如昨梦,菩提烦恼,等似空花”十六字演化为武功就是与敌同归、舍身取义的意思。
大乘轮法分“五阴、三毒、六根、六尘、十八界”,融合内功、拳掌、兵器、轻功等等,包罗万有,是弥勒教中仅次于须弥荠子功的绝学,须劫自当惨败孟飞之手,痛定思痛,苦心钻研二十余载,终得其中精奥,只是他皮糙肉厚,外功卓绝,光凭一手奔雷钹法已罕逢敌手,从未当真施展应敌。
须劫厉声狂啸,率先出招,双钹相互一交,发出刺耳鸣响,再齐推向前,威势强横,犹如千万旌旗之动摇,正是大乘轮法的起手势“高山仰止”,这一招真力深厚,暗劲汹涌,易天寒却全无惧色,使动逆天神掌迎面相抗。
掌钹互击,两人各自一震,旋即分开,须劫小退半步,易天寒却一退再退,腾、腾、腾、腾,连退四步之多。
柳玉虚、晓尘、南宫不败齐齐色变,惊道:“易兄!”
须劫又是一啸,隆隆闷雷声中,黄影急晃,杀机凛冽,一眨眼便抢至易天寒身前,双钹飞速旋动,影重重叠叠,绵密无匹,势如千佛临世、万马践踏,招招都是重手,正乃大乘轮法的第二招“景行行止”。
易天寒全力招架,节节败退,虽不曾中掌,却也无法还击。
须劫连发十七招,招招犀利,猛喝道:“老鬼,这一钹为你送终!”双钹一拍,声如磐石撞击,沉郁凝重,右钹骤然切出,左钹于后追叠,双钹之力先后激荡,真气激溅,威力遽增倍蓰,全然分不出哪一掌威力强些,这一招“华严圆觉”取名于华严、圆觉两部佛经,将大乘轮法运使到极致,撼天动地、威不可当!
易天寒身子微侧,一掌虚抓,瞬即拍出,双掌也是一前一后,一快一慢,已用上了“水天一色”的绝招,须劫双钹劲力甫至胸前,已然尽数消弭,这一招威势慑人的“华严圆觉”,竟给他应手而破。
须劫面色骤变,向后退开一步,满脸的不可置信,睁目咬牙,手臂微微发抖。他原拟这一招使足十成功力,一举攻破易天寒守势,只要第二钹打到,既刻便能取对手性命,岂知易天寒竟轻描淡写地破了,实在是难以置信。
易天寒哈哈大笑,厉喝道:“你打够了该我回敬回敬吧。”右掌轰然击出,犹如晴天霹雳,偏又作出精奥无伦的动作,一收一拍间,已然击中须劫左胸,
须劫完全不及回御,胸口已吃重招,身子向後飞出,喷出大口鲜血。
须劫身遭重创,暴怒欲狂,运起大乘轮法中的“法华11K”一招待要反击,易天寒已飞身攻来,长声清啸,连连出掌,收发之间快的不可思议,彷佛无影无踪,肉眼难辩,却又掌掌凝重,力道雄猛,每一掌都蕴含他几十载性命交休的深厚内劲,更显得浩瀚玄妙,变化无穷。
易天寒一招既出,连绵不绝,恍若霄汉繁星运行,既不能抗,亦不能止,须劫吃不住猛攻,连连后退,心中狂怒,更显狂悍姿态,突然身形急转,双钹交迭击出,残破的袈裟犹如旋风乱舞,招式虽乱,却是乱中有序,易天寒每攻一掌都被阻住,招招如此,无有缺憾,黄影护尽全身,正是大乘轮法的护身绝招——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在佛经中是指佛教的无上正等正觉,亦即只有佛才能够有的能力,无上,指其至高无上,无人可凌其上;“正”者,不偏不邪之义;十法界同为一体,谓之“等”;不同于凡夫外道的见解,称“正觉”。
无上正等正觉就是圆极佛果,自在菩提,用在武功中则是立足于操控施展者本身的护体真气。
须劫看似无力反击,竭力守御,实则他早将大乘轮法运遍经脉,用以护身,以钹格挡,似乎是不得不然,其实在他雄沉浑厚的护体真气之下,即使再中易天寒几掌,也不会身负内伤,反而可以趁机痛击易天寒。
这等深谋远虑的准备,才是“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的精妙所在。
易天寒连连猛攻,须劫不惊反喜,暗道:“骄兵必败,且让你得意片刻。”又挡了十余掌,须劫钹法放缓,身前露出破绽,未等守住易天寒拍向左肩的一掌,给他一掌命中,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真气运转,顿时化解了八成威力。
趁此机会,须劫眼中杀气隐现,大乘轮法的真力灌注双钹,当头拍出。
易天寒早便看出须劫有甚诡计,掌力触及他身,觉肩上内劲浑厚,赶紧加催真力,使出逆天神掌的最后绝招“天雷无妄”,一举震溃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的护身真力,后劲层层发出,直震须劫体内。
须劫惨叫一声,如断线风筝般被打飞出去,他他万万没想到易天寒功力如斯强猛,竟能摧破他的护身真力,弄巧成拙。
须劫运劲挣扎,正要站起,易天寒急冲俯身,右掌雷霆似地一闪,狠狠地劈中他丹田气海。
这一掌仍是“天雷无妄”,结结实实地打散了须劫全身功力,大乘轮法的雄浑气息,烟消云散,再也无从凝聚,双目一瞪,颓然坐倒,一口鲜血喷出,
仅此一掌,胜负已分。





第四十一卷 第十三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各位书友大大,久等了。
“师兄,我……”须劫单手撑地,勉力想要站起,无奈全身剧痛,两臂酸麻,扑地又跌坐回去。
“哼,废物!”须空大法师面色铁青,一挥手两名喇嘛上前把须劫搀扶下去。
易天寒虽然取胜,但亦损耗不轻,连笑声也比之前低落许多:“哈哈……呃,痛快!痛快!这一场打得痛快!”
“易大侠气势如虹,挟威大胜,‘逆天独行名’不虚传啊。”“八大高手一出,纵横天下,所向睥睨。”“付大侠、孟大侠上位出手,区区弥勒妖僧何足道哉!”唐门和丐帮弟子带头一喊,中原群雄纷纷鼓噪起来。
修罗教溃败,任逍遥重临巽风城,十万天极军闻讯群情激荡,一齐拥到麒麟堂,里数百层、外数百层围把广场得水泄不通,这时候异口同声,齐齐呼喊,声势何等浩大,最后变成排山倒海的“中原武林盟必胜!”
柳玉虚连连摆手,满场呼喊才平复下来,朗声道:“虚空大法师,接下来该比第二场了吧,或者贵教直接认输。”
“比,当然要比!”须空大法师神情坚定,打个眼色示意须慈出战。
须慈手持九环锡杖,大步走到场地中央,目视付龙渊双手合十道:“我在吐蕃,久仰‘潇湘剑仙’之名,今日有幸一比,还望付大侠不吝赐教。”他的样貌和当年几乎一样,慈眉善目的看不出任何心机,一旦动手却比任何人都要狠辣。
此刻,孟飞正抵住任逍遥背心,输送真气为他疗伤,迎战的无疑是付龙渊。
“对不起,没有第二场了。”付龙渊笑一笑,依旧站在原地。
“你说什么!?”须慈闻言愕然。
“我说:五场三胜的比试胜负已了,不需要再打了。”付龙渊日光闪闪的端详着对手,淡淡道。
“笑话,你们才赢一场,何来胜负之说。”
“不,三场,对付两位忍者的比试我们也赢了。”
“胡说八道,比都还没有比,你凭什么下论断。”须慈激动起来。
“《孙子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大师莫非没有读过。”付龙渊笑眯眯的,似乎成竹在胸。
“哼,好大的口气!”绪方良赖不服了,一个箭步插到付龙渊跟前,宝剑出鞘一半,一语不合就要抢先出击。
付龙渊回头一瞥,见孟飞仍抵着任逍遥背心,后者恐怕还需一段时间方能醒转,肃容道:“绪方良赖,七岁投入飞天御剑流,和南佳宗主同门学艺,十一岁升下忍,十九岁升中忍,二十四岁因在剑术方面的卓越修为升特别上忍,三十五通过最终考核升上忍。阪口大助,镜心明智流耆宿阪口宪刚之子,九岁……两位在执行一次甲级任务中结识,自此引为生死之交,十年前两位结伴出海,欲效仿真宫寺宗主前往中原探求武道,没想到竟明珠暗投,和弥勒邪教沆瀣一气。”
绪方良赖、阪口大助齐齐色变,惊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我等一行自扶桑归来,临行前受南佳宗主、宫也宗主托付,请二位回返扶桑,协助掌管派中事务。”
“此话当真!?”绪方良赖沉声道,握剑的手不由自主的松了。
阪口大助急道:“绪方兄,休要听此人胡说,你我两派高手如云,何须……”
“三年前,藤原道隆联合伊贺谷等大小数十个流派欲扶戾太子桐瑚篡夺天皇之位,控制整个忍术界,七大派在真宫寺总掌门的带领下全力反击。”付龙渊眼眶微红,语带哽咽,似是想起了被自己误会三十年的真宫寺龙炫,“为了忍术界的安定,为了维系国家的正统,七大派数万弟子齐心协力,共抗强敌,终于以血的代价平定了动乱……那一日的虚夜宫……残阳如血、惨胜如败啊……”
“惨胜,怎么个惨胜法?”绪方良赖关心情切,颤声道。
“岳……真宫寺宗主壮烈牺牲,忍术界擎天巨柱轰然崩塌,北辰一刀流三位队长当场殉身,无数忍界高手当场战死。”任逍遥以剑撑地,在孟飞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他的恢复力确是惊人,孟飞以真气稍加辅助便已恢复了神智。这番话他说得很有水准,平定藤原道隆、桐瑚太子的动乱时,市丸银、蓝染惣右介、东仙要三名叛逆队长确是当场战死,久保功介招来的大批助阵高手也确实多有伤亡,只不过他用语模糊,听起来好像是一切都是七大派的损失。
如此既没有歪曲事实,也给了绪方良赖、阪口大助一种忍术界遭受重创,急需二人回返扶桑的压力。
“临行……之前,南佳宗主、宫也宗主再三托付,请我务必……务必在中原寻得二位上忍,请二位……”任逍遥嘴唇哆嗦颤抖,显是强忍剧痛,“请二位速速归返扶桑,协助……处理飞天御剑流、镜心明智流派中事务。”
除了北辰一刀流,七大派中的其余六派在动乱中并无多大损失,原本没必要急着找绪方良赖、阪口大助回来,只是任逍遥改组忍术界,划定十一系派别,南佳也成为体影,宫也真守成为雷影,事务纷繁,无暇兼顾太多派中事务,必须由这两位武功卓绝、能力上佳的师弟协助才能更好的进行管理。
“你……你这么说可有……有证据?要是……要是胡说,我杀了你!!!”阪口大助也紧张起来。他远渡重洋到达中原,正是为了精进武艺,日后振兴飞天御剑流,重夺七大派之首的位次,现在听说派中遭逢大难,情绪自然激动不已。
“南佳宗主、宫也宗主有两封……两封亲笔信,我急着……赶来这里,没有带在身上,不过我以……天极教教主、大宋冠军候的身份向你们保证,最多三日信会原封不动……原封不动的交到两位手中。”
须空大法师见情形不对,怒道:“任逍遥,你什么意思,打算用言语说服我们这边将要出战的人么。”
绪方良赖一把扯下蒙面黑巾,沉声道:“大法师放心,就算要回扶桑,我和大助也会打完再走。”
“对,国主待我等不薄,这份力无论如何是要出的。”
须空大法师双手合十,笑道:“两位大义,贫僧多谢了。”说得好听,心里其实狠的牙痒痒,他花多少钱财、费多少心机才笼络住绪方良赖、阪口大助两位高手,以之南可敌中原武林盟,北可抗修罗教、绝杀,却给任逍遥一番话说得马上要走,激愤恼怒可想而知。
“我说你们……”易天寒跳脚道,“你们这是助纣为虐,是……”
“对不起。”绪方良赖、阪口大助对视一眼,齐齐截断道,“忍者有忍者的道义,我们不能违背。”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有人喊道:“比就比,中原武学博大精深,难道还怕你们扶桑忍术。”“付大侠、孟大侠当世高手,就算要打也必胜无疑。”“给你们机会下台,你们不下,好,那就等着丢脸吧。”
任逍遥依旧好整以暇,笑道:“怎么,两位领了任务要打这一场?”
“没有。”答得很干脆。
“那好,我且问你们,作为忍者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所谓的道义么?”
“不是,是服从。”
“服从谁?”任逍遥继续追问。
“服从宗主。”
“绝对服从?”
“对,忍者以服从命令为第一天职,只要是宗主下达的命令一律不得违反。”绪方良赖、阪口大助露出极其庄重的神情,肃容道。
“那么七大派总掌门,或者是武林太阁的话呢。”任逍遥功聚双目,缓缓道。
“七大派结为联盟,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任何事情都由总掌门发号施令,但通常总掌门的意思宗主是不会违背的,换句话说总掌门的话我们必须得听,至于太阁大人……”绪方良赖、阪口大助不约而同的眼眶泛红,哽咽道,“忍界大战时,我俩……甚至是七大派所有上忍多蒙太阁之恩方有几日成就,若太阁大人尚在人世,他的话……即使违背忍者的原则,我们也会遵从。”
“好!”任逍遥陡然一声大喝,声传四野,震得全场撼动,一字一顿的缓缓道,“现在我以北辰一刀流前宗主,七大派第三任总掌门,岸本前辈授予的新武林太阁的身份命令你们——即刻结束助纣为虐的恶行,倒戈协助中原武林盟!”





第四十一卷 第十四章 红衣仙子

“什么?北辰一刀流前宗主,七大派第三任总掌门、新武林太阁?”绪方良赖不惊反笑,“你……就凭你?哈哈哈,护宫十三番高手如云,就算真宫寺总掌门力战而死,也不会让个外来的毛头小子统领虚夜宫。”
易天寒冷笑道:“毛头小子?哼,两位随须空大法师而来,不会没有看见所谓的毛头小子力挫号称天下第一邪派高手的鬼冥神君,震撼全场的一幕吧。”
绪方良赖声音一哽。
付龙渊接口道:“至于接管虚夜宫,很简单,逍遥是龙炫的女婿,平定叛乱时立下大功,十三番队队长无不心悦诚服,另外……他和当时的惟光王子,现在的一条天皇是结拜兄弟,不交给他交给谁。”
“和天皇……结拜兄弟!?”绪方良赖、阪口大助眼珠子瞪得滚圆,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天皇在扶桑国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且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远比中国古代的帝王来的要高,自神武天皇开国,传125代2600余年竟无更迭,足见百姓崇天皇为神,对天皇的尊崇无以复加。
和天皇结拜兄弟!?和神结拜兄弟!?
别说他们区区两个忍者,就是公卿贵族也想都不敢想。
绪方良赖、阪口大助齐齐退后,似乎有拜倒的势头,颤声道:“你你你……你真的和……”
“我是大宋冠军候,如果妄称和天皇结拜,是要惹来两国纷争的。”
“好,就算如此,就算由你继承虚夜宫,那七大派总掌门的位置……七大派总掌门也决不可能由汉人来当!”
“谁说不可能,岸本前辈创立七大派联盟时曾经说过……”任逍遥微微一笑,齿间血迹斑斑,浑身却透出一股无与伦比的自信和霸气。
“‘外族欲统七大派,需败尽七派高手,威慑全场’这确是太阁大人定下的规矩没错,但……七大派宗主皆当世高手,要赢一场已是大大不易,就算你代表北辰一刀流出战只需拿下六场也不可能……决不可能……”阪口大助的声音近乎震颤,坚决摇头道,“即便你拿下前四场,第五场的南佳宗主也一定会使出八门遁甲的绝学,而且为了维系忍术界的正统一定会八门全开,这……这威力绝对、绝对不是你凡人肉躯能够抵挡得!!!”
“就算你取巧获胜,那还有我师兄,以草稚剑使出的飞天御剑流奥义你不可能赢得了,所以七大派总掌门一事定然是在说谎!”绪方良赖忽然激动起来,对加腾鹰的尊敬和推崇让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任逍遥会赢。
“绪方兄说得没错,中原武林盟定是怕了两位,所以才使出这等卑鄙无耻伎俩妄图蒙蔽你们。”须空大法师不失时机的煽风点火。
须慈也挑唆道:“阪口老弟不是提过吗,武林太阁宫本前辈是你今生最尊敬的人,任教主自称什么新武林太阁,把岸本前辈置于何地啊。”
“唰!”“唰!”话甫出口,绪方良赖、阪口大助齐齐抽出兵刃厉喝道,“不必废话了,接下的比试我们照打!”
“是么,那好吧。付前辈、师父,有劳了。”任逍遥知既无书信亦未带信物很难取信于二人,只好接受眼前的事实。
“师兄,不如这样罢,出场的顺序稍稍微调,由绪方兄、阪口老弟提前出赛,会一会所谓的中原武林八大高手。”须慈口宣佛号,近前说到,他没有识破“今以君之下驷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计策,而是希望绪方良赖、阪口大助乘着怒气和付龙渊、孟飞拼个两败俱伤。
柳玉虚袖袍一拂,冷声道:“岂有此理,定好的顺序焉能更改!”他是盟主,自然要为中原武林盟考虑,绪方良赖、阪口大助的武功明显比须慈要高,顺序一换取胜的机会也就相应小了。
“无妨,就这么打。”付龙渊倒是信心十足,“我在扶桑会尽剑术高手,唯独加腾宗主事务繁杂无暇分身,没有亲身领教到正宗的飞天御剑流奥义,今天和剑术仅次于他的绪方上忍一战……哼哼,向往久亦。”
“好,我也想领教领教中原高手的实力。”绪方良赖后退两步,“唰啦”右手擎出宝剑,左手虚握,竟然摆出了结印的姿势。
单手结印!付龙渊心中一懔。
作为一名忍者,战斗前口念九字真言,同时用双手摆出各种印契是必不可少的过程,换句话说结印就是忍术的根本。
结印是需要时间的,而一旦双手摆出姿势,在印契完成前既发动不了攻势更无法进行有效的防御,所以结印的速度快慢成了衡量忍术高低的第一标准,但双手运作的速度是有极限的,练个十几二十年人人都能达到相同的水准。
四十年前的第三次忍界大战,时任飞天御剑流宗主的岸本齐史第一次使出了他独创的单手结印法——单手结印的同时,另一手持续进攻,完全回避结印时的空档,遂以一己之力打遍扶桑,奠定了“忍术之圣”的英名。
自此单手结印的方法被忍术界认可,并且成为无数高手终生追寻的目标,但其近乎苛刻的超高难度却也给众多上忍带来了终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任逍遥护送惟光前往虚夜宫到夺得七大派总掌门其间会尽各派高手,能做到单手结印的少之又少,加起来不超过十人。飞天御剑流着重体术修业,忍术乃是其次,虽说单手结印的战术由岸本齐史开创,但除了得他真传的加腾鹰,举派内外再无一人有此修为,绪方良赖十年前来到中原,长时间没有因任务而拼杀,没有接受系统的训练,竟然也修成单手结印,可想而知吸收了多少外族武功的精髓。
付龙渊拍拍任逍遥肩膀,沉声道:“逍遥,刀剑无眼,若有损伤你不必为我自责,更无需责怪飞天御剑流。”言下之意是他没有必胜的把握,必须以命相搏。
任逍遥“嗯”了一声,心中犹若刀割。
御龙九决虽以轻灵迅快见长,但最后杀招“圣龙断九天”和付龙渊自创的“殛龙斩月”都是霸道无伦的狠招,飞天御剑流奥义更不必说,龙槌翔闪、天翔龙闪、九头龙闪哪一招哪一式不是玩命,这两人打起来不是两败俱伤,就是两败俱亡。
付龙渊、绪方良赖遥相站定,尚未动手一股悲凉之气已弥漫场中。
当代两大剑术宗师,本该站在一方以任逍遥马首是瞻,现在却被迫拼死一战。
“拔剑吧!”绪方良赖摆出龙巢闪的起手势,冷冷道。
付龙渊按住龙之逆鳞,缓缓提聚真力,随时就要进攻。
大战一触即发,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女子娇呼:“住手,都是自己人,别打了!”声音虽尖虽细,却是满场皆闻。
说的是扶桑语,多数人听不懂,绪方良赖、付龙渊却不约而同的停将下来。
“喂,怎么不打了,你们!快动手啊!”眼见情形不对,须慈完全失去了往日刻意伪装的和善,大声急叫道。
“让开,让开,通通让开!”喊话的是另一个女声,清脆冷冽,傲气十足,听在耳中隐约能感觉到有种巾帼英姿的风采。
“堂主!”秦怀玉第一个反应过来。
“没错,是堂主,是堂主啊!”“快看呐,堂主回来了!”天极教众爆发出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呼喊,靠近广场入口一侧的教众潮水般往两侧散开。
两骑绝尘,飞驰而来。
当先一匹白马,马上一位少年,看年纪不过十八九岁(保养的好),唇红齿白,目如朗星,尖挺的琼鼻如同腻脂美玉一般,微微上翘的唇角,似乎总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经意间就流露出一种醉人的妖艳,衣袍随风拂扬,肋下一柄青锋剑轻轻摆动,飒爽英姿和明眸皓齿两相辉映,端得是个风流人物。
跟在后面的是一匹黑马,外带一片耀眼的雪白——雪白披风,雪白和服,雪白面巾,竟是个芳华天成的妙龄少女,生的绝殊离俗、美艳绝伦。和服袅袅,柔顺的衬托出她跌宕起伏的柔美曲线,纤腰袅娜,迎风欲折,体态曼妙绝伦,远远望去惶若巫山洛水之神,一如李正封诗云:“天香夜染衣,国色朝酣酒。”天香国色,用在这少女身上,当真是贴切不过。
满场近十万余人,陡见红衣仙子现身,俱备她艳姿所慑,个个呆若木鸡。
“美奈,菲芸,你们怎么……”任逍遥愕然。
“芸姐担心事有变数,特意和我跟追了过来。”真宫寺美奈匆匆下马,不及和任逍遥温存,径直走到绪方良赖跟前,拱手说道:“是绪方叔叔吧,小女子是真宫寺家的独女美奈,受南佳宗主所托请你速归扶桑——这位是阪口上忍?宫也宗主请我带话,希望你也尽快回去。”说罢探手入怀,取出两封信笺。
“此话当真?你、你是总掌门的女儿!?”绪方良赖神色大变,全然忘了比武,颤动着接过信笺。
真宫寺美奈尚未答话,阪口大助已然惊道:“没错,这……这署名字迹是宗主,是宗主的!”
真宫寺美奈微微一笑,柔声道:“两位叔叔……”
“别被这小姑娘骗了,他是在妖言惑众!”厉叱声中,一道凛冽劲风自脑后骤然袭来,竟是须慈见真宫寺美奈拿出信笺,绪方良赖、阪口大助霎时战意全无,再不可能为弥勒出战,恼羞成怒之余,挥舞手中锡杖,暗施偷袭。
真宫寺美奈连夜奔波,未加休憩,精神、体力、心智全都不在状态,甚至是极度衰减,而且还忙着和绪方良赖、阪口大助说话,待得回过神来欲要退让,呼啸而来、鼓殇劲气的锡杖离额角已不到尺许!!!





第四十一卷 第十五章 武林之神,国家之神!

这一杖须慈竭尽全力,务要一击置对手于死地,眼见着就要劈中,前方忽然红影一闪,居然瞬间幻化出六个真宫寺美奈!
怎么!?须慈一惊,攻势立缓,满身杀气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忍影分身术!”绪方良赖才刚喊出,真宫寺美奈身影疾闪,已脱出杖影笼罩,真气一提,轻如云雾般飘然跃升,空中陡然迸出无数绚烂耀眼的火芒,层层叠叠,数之不尽,佐以北辰一刀流独门身法,当真是绚烂夺目,神妙无穷。
火芒似日冕飞散,刺得全场人众睁不开眼,生出“太阳在眼前爆炸”的错觉。
好不容易睁开模糊泪眼,须慈已狼狈后退,火芒扫过之际,适才立足之处被划开五道平整刀芒,喀啦啦裂了开来,旋即燃起熊熊烈火。
流刃若火去势未止,挟着遽盛剧增的绚烂烈芒扫向须慈。
须慈脚步稍慢,右臂已给刀气划出条尺许长的血痕,喷溅的血滴泼上刀身,“嘶──”的窜起缕缕红雾,宛若胭脂入水,说不出的诡丽。
真宫寺美奈收刀后撤,未加追逼,蛮腰款摆、长腿错落,姿态明明美如嫦娥,该是不食人间烟火,但胸腰、腿股的曲线滑润修长,却有股说不出的诱人之媚。
“流刃若火、忍影分身斩!你……你果然是总掌门的女儿。”阪口大助看得眼都呆了,失声惊道。
须慈偷袭不成,反挨一刀,在数万人前大损颜面,心中愤恨不已。他是弥勒教中第二高手,武功本在真宫寺美奈之上,所以交手一招便被放血一则是他骤然出手偷袭,蓄势未足;二则是有轻敌之心,以为真宫寺美奈区区少女武功必高不到哪去;三则北辰一刀流忍影分身术太过诡异,任逍遥轻功高绝、天下无双,初次得见尚惊骇不已,而况是他区区须慈。禅杖一提待要再上,眼前忽然白影一闪,竟是女扮男装的龙菲芸挡在跟前。
“大师若想动手,小女子愿意奉陪。”娇斥声中,九天玄穹剑“锵”的出鞘,带起一片耀眼芒光。
须慈提起禅杖就要冲上,须空大法师突然喝道:“住手,你给我回来!”真宫寺美奈既至,绪方良赖、阪口大助倒戈相向已成定局,这时候打无论群殴还是单挑吃亏的肯定是弥勒教,宁可要师弟忍一时之气,也决不自取欺辱。
“两位叔叔,请听侄女一言。”趁着这当口,任逍遥已简单把事情告诉了真宫寺美奈,由他向位绪方良、阪口大助解释。
为收摄敌之效,真宫寺美奈索性改用汉语,把任逍遥到达扶桑后发生的一切长话短说的叙述出来。
起初她说到保护惟光皇子归返虚夜宫,途中已一己之力对抗扶桑国诸多高手,败尽各派群英,全场时不时爆起漫天欢呼。
接着是真宫寺龙炫寿诞上任逍遥挫破戾太子桐瑚和蓝染惣右介的阴谋,众人无不听得呼吸屏止,面露倾慕之色。
“七大派联会在虚夜宫召开……”说到这一段时,全场鸦鹊无声,千万双眼睛一瞬不瞬的凝注在广场中央,只剩真宫寺美奈用她那柔美如天籁的娇脆嗓音,以一种带有音乐般的动人语调,娓娓诵来,实具有无与伦比的感染力:“逍遥以北辰一刀流掌门的身份出场应战,六战六捷,先后击败御庭番掌门保志总一朗、神道无念流掌门衫田智和、直心影流掌门石田彰、神谷活心流掌门南佳也、飞天御剑流掌门加腾鹰,随后更破解了武林太阁岸本前辈穷毕生心力创出的‘飞天御剑流里禁断奥义•觉醒无双乱舞最终禁术——燕返秘剑’……七大派……不,忍术界上下心悦诚服,在岸本前辈的全力支持下将组忍术界,改大小两百余门派分为金、木、水、火、土、冰、风、雷、雾、体、幻十一系,彻底断绝了发生动乱的源头,岸本前辈亲将称谓转赠,是为新•武林太阁!”
真宫寺美奈解开包裹,取出三卷黄澄澄的卷轴,沉声道:“这些是天皇陛下颁布的诏书,一卷站在朝廷的角度认可武林太阁的尊号;一卷授予逍遥朝廷的最高职衔关白兼王室兵法指南役;最后一卷是关白卸任,委逍遥代表扶桑国全权处理和大宋通商事宜的任免状,全部盖有王室玺印,请二位阅览。”
绪方良赖、阪口大助颤抖着伸手接过,朝东先拜三拜然后缓缓打开。
逐字逐句的瞧着那一行行龙飞凤舞蛇形文字(小曰本的字就这样),两人的神情由讶异到惊愕,由惊愕到震撼,最后“扑通”跪倒,双手紧握成拳,垂于身体两侧,拳心抵地,附身下拜,额头平平贴地是为扶桑国的最高礼仪。
“绪方良赖、阪口大助拜见太阁大人。”一语既出,全场撼动,欢呼声、赞叹声、呐喊声此起彼伏,久久不能平息。
这是什么样的成就啊,短短半年,一人一剑收服扶桑忍术界,为中原武林平添强援,区区三载,厘定扶桑国政,大宋朝廷多一强援,高丽之患自此免除!
这是人力能够做到的事情么?不,不是,只有神,武林之神,国家之神!
曾几何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希望江湖群雄称道武林四秀能够成为中原武林的未来栋梁,熊啸天做到了,他把诺大一个丐帮治理的风生水起、井井有条;肖星辰做到了,他创出日轮破羿的绝招,击败云雨使,为中原武林赢得了反败为胜的希望;叶知秋做到了,他统率的十三省绿林盟渐渐改邪归正,成为维系江湖安定的一支不可小觑的强大力量;而今天的任逍遥不仅已是武林的支柱,更加成为了国家的栋梁,社稷的期望,江山民族的守护神!!!
全场沸腾了,山呼海啸般的呼喊从麒麟堂飘向总坛各堂口,再由总坛各堂口飘向整个巽风城。
许久、许久,众人这才想起广场中还有修罗教和弥勒教的人,易天寒咭咭怪笑道:“怎么着,鬼冥神君、须空大法师,呆走不走想要自取欺辱啊?”
鬼冥神君面色铁青,哼了一声领着天绝地灭、修罗四使还有脸色比他难看百倍的、妄想除去任逍遥夺回玄清秋、此时方知乃痴心妄想的陈亦希和剩下来的不到十名教众垂头丧气走向场外,虽然人人心有不甘却偏是无可奈何。
柳凝涛身受重伤,在女儿和肖星辰的搀扶下勉强起身,急道:“教主,使不得呀,放虎归山贻害无穷,不如今日一并截杀,永除后患。”
“不可,言而无信,非我辈侠士所为。”柳玉虚率先反对。
“盟主所言甚是,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是放他们走罢。”德高望重的晓明双手合十,口宣佛号,居然也表示赞同。
“不能放!”“杀了他们,血债血偿!”“给门主报仇!”以唐门众弟子和柳凝涛麾下的青龙堂众为首,不少人坚持要杀。
柳玉虚虽为盟主也不好触犯众怒,决定权遂落在任逍遥处。
“通通……让开,放他们……走!”任逍遥伤重之余,说话断断续续,但字字句句依旧铿锵有力,带着不容置谑的威严。
“教主……”
“放行!侠之大者、信义为先,若我们出尔反尔,在此留难对手,那和邪魔歪道、奸佞嚣小有何区别!”任逍遥一声长啸,响彻全场,身上衣衫虽在打斗中尽数摧毁,只余苍茫踏雪甲,却比锦衣华服更显严肃,王霸之气横露无疑!
唐门众人全闭住了嘴,围在场外的天极教众乖乖往两侧散开。
任逍遥一句话,居然比武林盟主外带少林方丈的言语更有效力。
鬼冥神君缓缓回头,邪目掠过森利冷冽的杀机,狠瞪着任逍遥道:“诺言,我会遵守,自此不与中原武林盟为敌,但你我之间的血债却还没有了,终有一天我要十倍、百倍、千倍、万倍的从你身上讨回来。”袖袍一拂领着众手下去了。
“须空大法师,你是不是也该走了。”柳玉虚冷冷道。
“走?比武尚未结束,贫僧为什么要走。”须空大法师微微一笑,右掌提起竖于胸前,看似是随意的道。
“怎么着,大法师不服气,还要另外选人打过四场?”易天寒哈哈大笑。
“我师弟须慈已伤,两位忍者又倒戈相向,执着胜负已无意思。”须空大法师表情严肃,眸中却隐有得色,“只是贫僧远道而来,意在领教中原武学,若是切磋都还没切磋就这样回去,岂非有虚此行。”
“大法师欲待如何?”
“领教完中原武学贫僧再走。”
“大师是想打完自己这场?”
“对,说是说五场三胜,但谁也没规定胜了就结束!”须空大法师冷冷道。
“哼!哈哈哈。”柳玉虚大笑道,“大法师挑得好时候,明知我等身中剧毒无力一战却在这里独自叫板。领教中原武学?好啊,三日后贫道和你打,地点任选!”
须空大法师手做拈花之状,微笑道:“贫僧并非趁人之危,只是想借中原群雄齐聚巽风城的良机在天下英雄面前和少林高僧验证一下武学。”
“中土佛学、吐蕃佛学皆传自天竺,同源同宗,佛门武功皆自佛法化出,讲经说法弥勒教自知不及少林,这武功嘛……”须空大法师功聚双目,缓缓道,“少林寺数百年来享誉天下,执中原武学之牛耳,四大圣僧之名我在吐蕃亦如雷贯耳,恨不能相互切磋,以较少林七十二绝技和我弥勒教三大神功之高下。晓明方丈、晓尘大师虽已中毒,四大圣僧中的‘降龙罗汉’晓玄大师、‘伏虎罗汉’晓空大师却尚安好,何不与贫僧一战,验证佛门武功孰高孰低。”
这话一出,晓玄、晓空不约而同的面露难色,若是纯粹的比武较技,两僧纵然惨败甚至一死亦在所不惜,但须空大法师却一口一个佛门武学,一口一个孰高孰低,若是战败岂非自认少林派武功技不如人,如此一来不但少林寺一败涂地,亦使中原武术在番人之前大大的丢了脸面。
“天竺大德、中土高僧,相聚天极教讲论武功,实乃武林盛事……”须空大法师料得晓玄、晓空不是自己对手,两顶大帽子往上一扣那是无论如何不敢出战的,咄咄逼人的道,“两位若是吝啬赐教那是自认贵派七十二门绝技,实在并非我弥勒教三大神功的对手,这个‘绝’字,须得改一改了。”
他言辞犀利,舌灿莲花,审时度势之下居然能以言语挤兑,逼得晓玄、晓空战也不是,不战也不是,大大挽回了弥勒教的颜面。
晓玄、晓空默然不语,心中如受刀剜,其余诸僧也均觉面目无光。
晓明厉声说道:“大法师神功卓绝,老衲的两位师弟自认不敌,贵教离开便是,何以仍如此咄咄逼人,不留丝毫余地?”
须空大法师合十微笑道:“贫僧无非是想请方丈应承一句,以便遍告天下武林同道。以贫僧之见,少林寺技不如人,不妨从此散了,诸位高僧各奔前程,或是投来我弥勒教门下,岂非胜在浪得虚名的少林寺中苟且偷安?”
这番话说出来,别说中原群雄,连素重涵养的少林群僧也都忍耐不住,纷纷大声呵斥,晓明这时方始明白,须空大法师竟欲借此机会,以一人之力将少林寺挑了,不但他自己名垂千古,弥勒教声望大涨,也使得中原武林从此少了一座重镇,对他吐蕃国大有好处。
但听须空大法师朗声说道:“小僧孤身来到中土,本意想见识一下少林寺的风范,且看这号称中原武林泰山北斗、有‘天下武功出少林’之说的庄严宝刹闻名当世的七十二绝技有多厉害,现在看来……唉,这可令贫僧大大失望了。”
“大法师想领教少林武功,老衲奉陪!”广场尽头陡然响起一声佛号,千百双眼睛循声望去,看到的是一袭沾满污泥、几近灰色的袈裟和穿着这身袈裟的白眉老僧,两目固是精芒电射,脸肤却幼滑如婴儿,白里透红,青春焕发,光秃的头顶,有种超乎世俗的湛然神光,一副得道高僧,悲天悯人的慈祥脸相。
“师父!”四大圣僧齐齐惊呼。





第四十一卷 第十六章 一战定乾坤

师父?四大圣僧的师父!
那不就六十年前中原武林十大高手一僧、二侣、三剑、四圣中排名居首、犹在独孤宇之上的少林寺罗汉堂首座智障!
年青一辈或许对当年的武林轶事不太熟知,但只要年纪上了四十岁,谁不曾听长辈提起过十大高手的威名。
想想吧,当年只是三剑之一的独孤宇自汴梁大战慕容绍宗、薛义隆、孤秋忆秋死,智障、司徒凝重伤后,雄踞天下第一高手的位置的几近六十载,数度救中原武林于水火,挽江湖大业于倾颓,而今声名比当年的他更胜一筹、传说中早已辞世的智障禅师居然出现在广场外,一口应下了须空大法师的挑战!
欢呼声、鼓舞声、叫好声再度响起,明明已在一次次欢心鼓舞的场面中喊得口干舌燥,众群豪仍情不自禁的大声叫好,喊得声嘶力竭。
易天寒、付龙渊、孟飞、孟雷还有刚来到的龙菲芸、真宫寺美奈对视一眼,均觉不可思议,他们乘快马连夜赶路,才勉强到得巽风城,智障不过早离开片刻,且每天有一半时候疯疯癫癫,居然也能及时赶至,这速度简直……不,应该说是少林寺的一苇渡江是在太快了。
之前他们四大宗师一齐动手未曾伤到智障毫发已经够惊讶的,现在又上演了这一幕,少林绝学果然不是盖的。
身受重伤的任逍遥也好,精疲力尽的易天寒、付龙渊也罢,或者自忖应付不来须弥荠子功的孟飞、孟雷全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面对悍绝天下的逆天神掌、御龙九决、孟式暗器居然毫发无损,招式之迅快连银翼铁掌也闪避不开的他既然出现,哪里还有须空大法师张狂叫嚣的余地。
智障大步走来,神情庄重严肃,污浊破损的衣袍随风拂扬,非但没有丝毫狼狈和邋遢,反显得宝相庄严。
此时夕阳已落,一轮皎月自天边攀升上来,明亮的月色和天极教众高手中举的千万只火把将整个广场照得亮如白昼。
须空大法师亦自惊愕,他野心极大,继任弥勒教教主后不光想要吞并乃师鸠摩空觊觎多年的大理武林,甚至把主意打到了修罗教和中原武林盟上,所以才会借“救”鬼冥神君的之机杀了修罗教整整二十六名高手。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于最强大的敌人中原武林盟他也进行了详尽细致的调查,除了昔日威震天下的八大高手和新近崛起的武林四秀,中原武林各门各派的情况他都一清二楚,尤其是他欲一举扳倒少林寺,四大圣僧和寺中其他高手的形貌年纪,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各人的脾气习性、武功造诣,也已琢磨了十之八九,怎会不知智障就是四大圣僧的恩师,当年名震天下的绝顶高手,六十年前便已修成金刚不坏体神功,修为毫无疑问绝对在自己之上。
未到广场中央,四大圣僧已在弟子的搀扶下迎了过去,少林寺在场的僧侣足有百多号,一下子满场尽是“师父”“师祖”“太师祖”的喊声。
晓明迫不及待的道:“方才传来消息,说寺里……”
“是,留守少室的弟子里有内应,绝杀和修罗教众趁夜发动了突袭,好在智净、智性、智虚和你们几位退隐的师兄弟都在藏经阁,总算是守住了少林寺。”智障口喧佛号,简略说到,他的回答以唱咏方法道出,似念经非念经,似歌,有种难以言喻的味道,又异常悦耳,教人一听难忘。余音索耳之际,他身形一晃,已然闪到须空大法师跟前。
“诸法如梦,本来无事,梦境本寂,非今始空,梦作梦受,何损何益,迷之为,情忘即绝。”智障双手合十,苍老的眸子精芒迸射,窥定对手,“大师乃吐蕃的护国法王,具大智慧,精通佛法,每隔五年,在逻些城开坛讲经,西域天竺各地的高僧大德,云集此处听佛说法,执经问难,研讨内典,闻法既毕,无不欢喜赞叹,何以执着一年,非要在武功上和少林较个高下,岂不愧称‘高僧’两字?”
须空大法师微笑合十道:“武学、佛法本来一家,贵寺七十二绝技,十余种乃达摩祖师自天竺带来,其余皆达摩祖师或历代高僧自佛法化来,今日天下英雄齐聚巽风城,正是映证切磋武功、一较少林寺与我弥勒教高下之际,至于佛法嘛……哈哈哈,他日若有机会,贫僧自当上少室山求教。”
智障淡淡道:“久仰大法师睿智圆通,识见非凡,不想竟也执着于胜负之念,如此岂非看不破、放不下,着了贪嗔痴慢疑五毒中的‘嗔’字。”
须空大法师本对智障甚是忌惮,这时见他一味说项,似乎不愿动手,料得对方年事已高,虽内功精湛但不能久持,些微的惊惧立时去了,长喧道:“大师具大智慧,大神通,非小僧所及,还是武学上见个真章吧。”
智障沉声道:“大法师真的要比?中原群雄多半齐聚于此,倘然战败,一世英名可就荡然无存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说要领教少林绝学那就一定要试试。”
“大法师如此坚决,看来老衲不露两手你是无论如何不肯罢休的了。”智障宝相庄严,合十长喧,“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不着他求,全由心造;心外无法,满目玄黄,一切具足。少林寺、弥勒教同属佛门一脉,何必拼个你死我活。”
须空大法师见智障一味退让,愈发坚信他年事已高,不堪旧战,长笑道:“佛祖割肉喂鹰,摩诃萨埵以身饲虎皆为匡济佛法,今日贫僧和大师以佛法入武,验证高下,在天下英雄面前展露佛门武功之精奥,纵然舍却一命又有何妨。”
智障低垂眼帘,缓缓说道:“大法师既不惜以死鉴佛,也要领教少林武功……”语调陡然拔高,苍老的眸神赫然精芒迸射,冷锐如刀,“好,老衲就让你从头到尾见识见识七十二绝技的厉害!”言毕提步跨前,破损的僧袍瞬时鼓胀。
这一刻,老迈的智障像忽然融入繁星闪耀的夜空,广阔无边,法力无穷,无处不是可乘的破绽,却无一是可乘之破绽。
“吾有正法眼藏,涅槃法门,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咏唱声中,智障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搭住,似是拈住了一朵鲜花一般,脸露微笑,充盈超越世情智能深广的眼神,似是能瞧透须空大法师心内每一个意图,无有疏忽,无有遗漏。须空大法师听他说要一并施展七十二绝技,心中已是一惊,少林寺七十二绝技有的专练下盘,有的专练轻功,有的以拳掌见长,有的以暗器取胜,或刀或棒,每一门各有各的特长,使剑者不能使禅杖,擅大力神拳者不能收发暗器,虽有人同精五六门绝技,那也是以互相并不抵触为限。
据他所知,方丈晓明通晓多罗叶指、无相劫指、一指禅、参合指、大智无定指等五门绝学,均是是指上功夫;达摩堂首座晓玄精擅伏虎拳、罗汉拳、伏虎罗汉拳、袖里乾坤、大金刚拳,皆为拳法,古往今来除达摩祖师外习得绝技最多的晓尘不过也只兼通大金刚掌、龙抓手、拈花指、一苇渡江、大慈大悲千叶手、寂灭抓、袈裟伏魔功、金刚不坏体神功、金刚狮子吼、易经筋、如影随形腿、寂灭抓、因陀罗抓等十三门,且是内功、轻功和掌拳指脚等不相抵触的武功,要说智障兼擅七十二绝技,刀棍掌拳鞭剑指外带阵法、内功全会简直是自欺欺人。
别开抵触不谈,少林七十二门绝技之中,足有十三四门异常难练,纵是天资超卓,佛法精深,毕生苦修一门,也未必能够练成,据他所知少林寺现有两千余名僧众外带过万俗家弟子,合起来算七十二绝技也数不周全,智障固然年过百岁,那也不可能陆续练成七十二种艰深繁复的功夫。
惊愕之间变化已生,智障在他些微愣神的功夫陡然将易经筋提至巅峰!
待得意识到先机尽失,须空大法师心中涌起一种自己也无法解释的恐惧,这是他一辈子从未试过在与敌手交锋前生出的情绪,就像登山者突然面对拔起千刃的险峰,驾舟者在浪高风急远离岸陆的黑夜怒海中挣扎。
他突然明白过来,智障并非年迈,并非体力不支,而是故意,用言语让他生出轻敌之心,诓他说出“纵然舍却一命又有何妨”之语,然后……用他年近百岁、风烛残年的老迈躯体和自己拼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常言说得好:“一人拚命,万夫莫当。”智障尚未开战已抱拼死之心,这叫只为折辱少林,尚有满腔抱负未能实现的他如何抵挡。
须空大法师胸口闷翳,差点吐血,生出不能克服的无力感觉。
然则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只余硬拼一途。
须空大法师后撤一步,运起弥勒教秘传心法,脚踏的大地立往四周延伸,直接至天之涯海之角,天地融浑为一,而他本身则变成宇宙的核心。天、地、人无分彼我。眼前的智障立即变回“实物”,虽仍是无隙可寻,但再非不能把握和捉摸。
弥勒教所修佛法是为密宗,自宗所诠解之教理最为尊密,而鄙视其馀诸大乘教派为浅显,认为法身佛大日如来所说之金刚界、胎藏界两部教法,方为佛自内证之境界,深妙奥秘,故以密自称;又不得对未灌顶人宣示其法,故称密。
密教有所谓一尊供养法,实修念诵供养之仪式也。其次第本于印度国俗待大宾之礼,分前供养(十八契印)、瑜伽、后供养三段。十八道者,以十八契印建立之修法,即前供养也。道者曼荼罗义,十八者,合金刚界九会、胎藏界九尊之数,若合摄则成一大曼荼罗,若开列则成十八各大曼荼罗,故曰十八道。
弥勒教和须弥荠子功、大乘轮法弥并称为三大绝学的秘传心法亦号“十八契印”,顾名思义共分十八重,以应般若之十八空,须空大法师不敢怠慢,出手便是第十七重,双手合掌,二中指外相叉,二食指相交如宝形,口颂‘曩莫三满多没驮南哦哦曩娑莽娑莽娑缚诃(归命普遍诸佛虚空等无等成就)’箴言,精神高度集中,体内真气阳动极而静,阴静极而动,真气凝于掌尖直朝智障攻去。
面对禅宗以静攻动的不攻奇招,他不得不使出压箱底的本领。
以智障的修持,仍禁不住微微一惊,中指连弹三下轻柔无比,像是要弹去右手鲜花上的露珠,却又生怕震落了花瓣,脸上则始终慈和微笑,其时间拿捏自具某种与天地同其寿量,与圣真齐其神通灵应的玄妙感觉,长吟道:“密宗十八界欲示如来之法德,老衲眼中却为金刚界五佛四菩萨及胎藏界中台八叶院之九尊。”易经筋真气勃然而发,须空大法师目所见再无他物,惟只智障似是拈住鲜花的两指在眼前无限地扩大,“啪”“啪”两声肩头已被指力凌空点中。
他有须弥荠子功护体毫发未损,但开战片刻却给轻易击中足尖智障武功之精,惊异间晓得别无选择,这一掌不能不攻,不得不攻,否则不用三招他就得输,盖因轻敌骄慢,失却先机,心神已被对方禅力所制。
须空大法师凌空变招,随着“唵阿谟迦布惹么尼跛纳么缚部日隶怛他檗多尾路枳帝三满多钵罗萨罗吽(归命不空供养宝珠莲华金刚如来胜观普遍舒展能满)”的咏唱二手金刚合掌,在把气势推高至巅峰的状态下,双手食指尖相着如宝形,拇指并立,流星般划过与智障对峙的空间,疾取他胸口的正中。
十八印,居然是第十八印!换过是其他庸手,不待手掌触体,早给须空大法师催动的凌猛掌风所创,智障却全身纹风不动,本虽易经筋真气拂舞的破损僧袍反静止下来,连衣袂也没有扬起分毫,忽然低垂的眼帘往上扬起,露出一对深邃难测,充满哲人圣者智慧神光的眼睛,接著僧袍往下凹陷紧贴全身,枯瘦的双手隔空虚抓,劲风狂作,发出两股暗带回旋的强大劲道,瞬间抵消了对方凶毒狠辣的掌风,待手掌推进至尽时拇指突然外弯,其他手指靠贴伸直,身体则像一根木柱般前后左右的摇晃,拇指刚好一分不差的按在须空大法师攻来的掌尖处。
“龙抓手!”
“天竺佛指!”
“韦佗杵!”
“大慈大悲千叶掌!”
四大圣僧齐齐惊呼,喊得各不相同,竟是每人看出智障用的一种绝学。
换言之,他在一招之内融汇了少林七十二绝技的四门……不,五门!
除了龙抓手中的“抱残式”、天竺佛指中的“沛然有雨”、韦佗杵中的“天马行空”、大慈大悲千叶掌中的“灵山礼佛”,任逍遥还看出一种。
袖里乾坤!
七十二绝技中鲜为人知的袖里乾坤!
区区一招,融汇武打绝学,智障的修为真是前所未有,旷绝古今。
任逍遥看得心中咋舌,只觉智障的每个动作均慢条斯理,让人看得清清楚楚,和须空大法师迅若惊雷的速度恰好相反,偏偏这种“慢”刚好能克制对手的“快”,由此可见他缓慢的举止只是一种速度的错觉。
连拥有第六感的他一时都看不破的错觉。
佛门玄功,确是惊世骇俗。身在居中的须空大法师更觉惊骇,他使得第十八印是弥勒教至高无上的神功,和须弥荠子功攻守互济,相辅相成,乍看只是恃强猛攻的一招,厉害处在于攻势强猛,以高度集中和疾快的掌劲,以强攻强,其实真正的玄妙处实在于其变幻莫测,神妙无方,令人无法琢磨,然则智障融少林寺五大绝技于一体的奇招已达鬼神莫测、大巧不工的层次,眼睁睁的掌印就给他按个正着,完全无法可施。
本当无坚不摧的第十八印普供养印有若击中一堵精钢打制的铁墙,纹丝微动,直如蚍蜉撼树。
须空大法师闷哼一声,倾尽全力的一招立至残阳败照的时光,锐气全无。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浑厚无匹的易经筋闪电般沿指尖侵入经脉。
须空大法师心中凛然,急运须弥荠子功相抗,冷不防智障全面反击,右手由左向右横比,左手由下而上纵比,横削直划,在虚空中画出一个“卐”字,真气激荡、凌厉无匹,右削、下劈、左拦、上挑,四招画成一矩,看似简单,实则将出自罗汉伏虎拳的“伏虎降龙”、金刚般若掌的“怀中抱月”、一指禅的“天王本生”、燃木刀法的“摩坷无量”以净世如来咒中的卐字结连在一起,封锁对手中宫,若是中实了,任他须弥荠子功再厉害,也要被易筋经连环五度的冲击攻破。
须空大法师暗呼不妙,急忙祭出第十六阏伽印,二手合掌,屈二食指、二无名指入掌内,其指头之背相着,踏步抢前,然后一个旋身,带起的劲气狂飕刚好抵消易经筋的气势压力,印锋精准无误的刺在他胸前比划出来的“卐”字正中处。劲气交击,竟无半点声响。
所有人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智障身子一震,眸中陡现迷惘之色,任逍遥大呼不妙以为他又要犯病,却见智障猛然闭眼,背心激颤,唇角剧烈一抽,再睁开时复又精芒迸射低吟道;“枯如乾井,满似汪洋;三界六道,惟由心现。”
就那么一瞬间,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须空大法师剌中他的虚空“卐”字,有如将泉水进一个干涸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枯井,然则当智障低吟之时,枯井忽然变成惊涛裂岸的大海汪洋,还如长堤崩溃的朝他狂涌过来。
“蓬”!须弥荠子登时间被破。
须空大法师“啊”惨呼一声,断线风筝趔趄跌退,直直飞出十几丈,落地时竟不止歇,“腾腾腾”又退了十几步。
“少林绝学,佩……佩服!贫僧告辞。”须空大法师满面通红,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擦也不擦就那么转身去了。
弥勒教数十人一瞬间走的干干净净,中原群雄这才回过神来,欢呼雀跃。
赢了,少林赢了,千年古刹、佛门武学圣地的威名没有被弥勒教教夺去!
“师父——”四大圣僧大喜过望,一齐迎了过去。
没等他们走进,智障忽然身子一晃,行如风中枯竹,前一刻还精芒烁闪的眸神倏地一片灰暗,口角鲜血泉涌而出,滴滴答答的落了满身,扑通栽向地面。





第四十一卷 第十七章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大师!”任逍遥虽重伤在身,此时却不知哪来的力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在智障倒地前扶住了他。
“咳咳……任……”智障连声重咳,鲜血毫无止歇,瞬间已染红了胸前袈裟。
“师父,你怎么了!?”四大圣僧为了过来,晓玄、晓空手忙脚乱的想为点穴止血,忙了半天却是一点涌出都没有。
晓尘扭头急道:“易大侠、孟大侠,烦劳二位……”
“不用了……咳咳。”智障喘息粗重、胸口急剧起伏,“我料……武林必有大难……自江陵星夜赶来,不食不饮,不……咳咳,不眠不休……几已油尽灯枯,方才和须空一战耗尽……咳咳,耗尽生平之力……”他以双腿奔驰,仅仅比任逍遥、易天寒等驾驭千里良驹慢几个时辰,精神、内功、体力的损耗是人力无法想象的,别说他年过百岁,行将就木就是方今壮年的任逍遥也撑不住啊。
“师父,撑住啊。”
“您老内功深厚,不会有事的。”
“慧海,拿九转还魂丹来,快!”晓尘开始大吼。
“不……不必了!”说话的是独孤宇,他一手按住智障腕脉,眼帘低垂的惨然道,“大师五脏六腑皆已损毁,方才是藉着回光返照……回光返照勉力和须空大法师相斗的……就算华佗转世、扁鹊重生也……”吼间一哽,竟说不下去。
智障眼帘颤动,终睁开眼睛,见到是他,躯体微颤,嘴角逸出一丝笑意,哑声道:“独孤……咳咳……汴梁一别,已历六十余载,你我竟……咳咳,竟还能重逢……老衲是……咳咳……是不行的了,中原武林就交托……给你和……”勉力扭头,望向任逍遥,“和这小子……哇!”张口又喷出一大摊鲜血。
“大师放心,逍遥定不负所托!”任逍遥涌出英雄热泪,呜咽道。
别人尚许不知,他却看得清清楚楚,智障和须空斗至最后,以卐字结破解须空的第十六阏伽印时眸中曾闪现迷惘之色,那是他犯病的征兆——即便犯病,智障的修为也不会减弱,打起来一样能赢,微一出现变故的机会是须空大法师趁他犯病的一刹那,思维出现短暂中止时竭尽生平之力全面反攻,一招定胜负。但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别说须空大法师不知道智障有此病症,就算知道没有第六感是不可能准确无误的把握住住机会的,贸然发动成功的可能性只有不到一成。
就是为了杜绝这十分之一不到的可能,智障自断经脉,用撕心裂肺的痛楚强行维持住了神智的清醒,一举摧破须弥荠子功,吓走了须空大法师。
如此一来智障五内俱焚、经脉俱断,百年修持亦随之走到了尽头——以他练到顶层的易经筋神功只要经脉未断尚能行功运气,保住性命是不成问题的,何况还有独孤宇、任逍遥、晓尘在场,各以浑厚内劲相助辅以药物想完全恢复不是没有可能,然而为了武林大义,为了江湖安宁,他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死!
他的慷慨赴死、义无反顾,比起龙吟啸、比起真宫寺龙炫还要伟大。
盖因智障牺牲的不光是自己,还有整个少林。
七十二绝技,古往今来只他一人练成了七十二绝技,只需晓尘、晓明透露些许密要,整个少林都享之不尽,但他却无一丝一毫的私心,只为江湖、只为武林,舍却一命逼退大敌,维护了少林的百年清誉,保全了中原武林的威名。
智障伸出手去,抓住任逍遥手腕,断断续续的道:“好……好,中原武林有你继承,老纳今生死……死而无憾。风任秋……赵匡胤……任憔悴……任逍遥……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新人换……换……旧人……人生于世,烦恼多苦,解脱为……为……。”脸露详和微笑,“乐”字出口慢慢闭上了眼睛。
任逍遥再克制不住,鼻头一耸、痛哭流涕,四大圣僧和少林弟子自不待言,独孤宇、易天寒、付龙渊等一众高手心敬他的为人,莫不躬身下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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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内,任逍遥盘膝而坐,两掌竖合,掌心微虚,如莲花之开放置于腹前,体内先天无上罡气发动,全身衣衫鼓胀,真气游走,肌肤红光流转,头顶便如蒸笼一般不绝有丝丝白气冒出。
身边独孤宇、柳玉虚、易天寒、付龙渊、孟飞、孟雷、南宫不败、熊磊、肖星辰、叶知秋依次站开,脸容严肃、深情凝重。
任逍遥身受重伤,直接被送回了这里,会场那边的事务由龙菲芸代为处理。
孟雷、南宫不败一个关心侄子、一个担忧女婿,自然跟着过来,途中“妹夫”“大舅子”这么一喊被恰好任逍遥听见了。
任逍遥也是孰知江湖轶事的,虽然比不得龙菲芸事无巨细、一概均知,但南宫不败的妹夫是孟家堡堡主孟雷这桩大事岂会不知,再一联想三年来孟雷隐姓埋名呆在自己身边,几次出手想帮却从不言明身份哪能猜想不到其中暗藏玄机。
开始孟雷还要硬撑,说是受南宫不败所托,任逍遥何等聪明一看就知其中有诈,接连追问,孟雷、南宫不败就是不说,孟飞呆在一旁也是缄默不言。
易天寒性子急,看不下去嚷嚷了一句:“我说你们怕什么呀,以前瞒着是怕逍遥没能力报仇,现在呢……哼哼,别说天极教十万大军唯命是从,少林、丐帮、四大世家、五大剑派、蜀中唐门哪个不对逍遥钦佩之至,灭尽修罗教既为个人报仇雪恨,亦为武林除却大害,谁不鼎力支持。再说了,还有扶桑忍术界呢,加腾鹰、南佳也、石田彰他们十一影,护宫十三番的各队长哪个不是一等一的高手。没什么好隐瞒得了,告诉逍遥吧,把他身世一五一十的全都说出来。修罗教?绝杀?嘿,以前或许难对付,现在嘛……别说他们,就是加上和吐蕃弥勒教、西夏法轮会、高丽鬼愁府,把这些邪魔歪道一样着灭。!”
这话既出,孟飞、孟雷想再不说都难,于是任逍遥在被隐瞒二十多年后终于知悉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在云坞谷底的石壁上刻下凌霄剑诀,遗言中至死仍在惦念妻子的任憔悴居然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父子骨血,一脉相承,所以自己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初步掌握凌霄,之后一招一招的顿悟,终于近乎大成;所以易天寒、独孤宇才会在初次见到自己时大失常态,险些认错,所以龙吟啸辞世前才会毫不犹豫的把教主之位相授……
自己能有今天,从初出茅庐、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到身兼天极教教主、武林太阁、北辰一刀流宗主、扶桑国关白……手操一教一地乃至一国的生杀大全、无数荣宠加诸一生,全是拜九泉之下的父亲所赐!
任逍遥唏嘘慨叹,无尽感伤,但是他没有哭!一点都没有!
为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为什么他不哭。
因为现在的他长大了,成熟了,再非以前轻浮焦躁、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懵懂少年,而是集智慧、谋略、胆色、魄力种种优点于一身的人中之龙!!!
没有咬牙切齿,没有暴跳如雷,甚至没有瞪眼、没有皱眉。
任逍遥的表情一如止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南宫不败愣了,孟雷愣了,一起过来的易天寒、付龙渊也愣了,只有一手把任逍遥养大,看着他成长的孟飞知道……
任逍遥把恨、他把怨全都深深的写在了心底。
任逍遥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走到踏旁盘膝而坐,开始运功疗伤。
他越是平静,众人越是发慌,少时独孤宇、柳玉虚、熊磊、肖星辰、叶知秋到来,听付龙渊一说情形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任逍遥不说话,反迫不及待的运功疗伤,这意味着什么!?
他要恢复力量,他要报仇雪恨!!!
不多时,唐云鹤来了,林非凡来了,四大世家、五大剑派所有首脑一齐到了。
好在太极殿的设计比照皇宫,多的不说就一个字——大,几十人站在那里半点不觉着拥挤。
独孤宇不说话,柳玉虚也不说话,易天寒、付龙渊、孟飞、孟雷都不说话,还有哪个敢说话。
虽然所有人心中都有无数疑问,但谁都没有开口。
杀父之仇,弑母之恨,不共戴天,现在的任逍遥还有空管别的么。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任逍遥站了起来,身上满布的伤痕居然已全部愈合,没有半丝疲劳和萎靡,全身融融浑浑,彷似天地初生水火相交混混噩噩的境界,令他说不出的受用,功力虽未完全恢复至少也有了正常状态下的七八成。
他环目一扫,看见周围密密麻麻站的尽是宗主、掌门、帮主、门主,除了少林寺一干人等,中原武林的所有大豪几乎齐了。
“各位……”任逍遥容色平静,依旧没有发火,淡淡道,“天色已晚,还请回去歇息,有什么事情还请明日再谈。”
众人听他语调平和,皆是一怔。
“逍遥,你、你不想找……修罗教报仇了。”孟飞愕然。
“想,当然想,鬼冥神君、恨天……这些逼死我父母的罪魁祸首,徒儿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剥皮拆骨,千刀万剐。”任逍遥眼帘低垂,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显是强忍住心中怒火,“若我非一教之主,此刻早已寻鬼冥神君拼命去了。但岳父大人临终前把天极教交托与我,是要我维系本教大业,保住眼前繁荣鼎盛的局面,圣上封我冠军候,督关东六州诸军事,是要我为国守御边陲,确保江山社稷的安定。扶桑之行,历时三载,逍遥远渡重洋,弃教务不顾险些酿成大错,岂能再为一己之私妄动刀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朝一日天下鼎定,江湖安宁,逍遥当挂金封印,辞去教主之位,自往关外寻鬼冥神君报仇。”
这话入情入理,众人听得莫不耸然动容。
“那……那你这急着疗伤……”
“此役虽挫退修罗教、弥勒教,尚有绝杀未曾清除,平定江湖的大计任重道远,岂可有片刻懈怠。”任逍遥猛然抬首,双目神光大盛,“明日我将全副甲胄前往麒麟堂广场,检阅龙骧、虎翼两军并亲率教众操演阵法,以此向大宋、向辽国、向西夏、向吐蕃……向整个天下宣示:任逍遥回来了,天机教十万大军枕戈待旦,无论是要侵犯宋室还是颠覆江湖先过我这关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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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任逍遥起了个大早。
先天无上罡气的恢复力果然惊人,经过一夜的修整疲劳尽去,精神抖擞。
龙菲芸、真宫寺美奈伺候他穿上衣服,全身披挂,期间少不了一番风光旖旎。
——强敌既退,仇怨亦暂时放下,不趁机温存一番如何配叫风流盗侠。
任逍遥搂着两女一人来了个湿热缠绵的长吻,刚准备出去,但听“砰”的一声大门已被撞开。
秦怀玉满面惶急的冲了进来,高呼道:“教主,不好啦!恨天来了总坛,昨儿个夜里,唐门大护法唐天鹰被……被他杀了!!!”





第四十一卷 第十九章 洞察之眼

青龙堂,含章殿。
右起第五间房里,平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
说是尸体但却更像一个睡着的人,因为他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没有一丝血迹,连带衣服也是平整如常,瞧不出任何打斗的痕迹,若非一边木柱上刻着的“叛我绝杀,死有余辜”八个大字和他吼间一点微红——对,一点,就一点,就是这一点夺走了他的性命,谁也不敢相信昨日中毒后犹自威风凛凛,厉叱修罗教卑鄙无耻、手段下作的唐门首席大护法唐天鹰这时已是死人。
“好快,好快的剑。”独孤宇、柳玉虚、付龙渊、任逍遥,当世四大剑术高手几乎同一时间发出同样的惊叹。
“都说见血封喉,这一剑仅仅刺破皮肤,连血滴都未迸出大护法已然毙命,实在是……实在是……”付龙渊没有把话说完,仅只摇了摇头,意思却再明显不过:这一剑换做他使,决计刺不出来。
任逍遥轻叹口气,沉声道:“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谁?”
“是我……”哽咽声中,一抹红影走了出来,赫然正是唐云鹤之妻,韶州刺史、震南侯尹崇珂侄女尹双双。
“天叔年事已高,昨日又中了酥荼化骨散,我担心他身体吃不消,亲自熬了老山参鸡汤端过来,唤了半天没听他回答,推门一看却……却见天叔……天叔他……呜!”尹双双说着说着居然哭将出来,全无门主夫人当有的镇定仪容。她和唐云鹤的婚事有一多半是唐天鹰撮合的,即是长辈又算媒人故平素一直以叔伯之礼敬心相待,不想今日竟成永诀。
唐云鹤搀着爱妻,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他能在数月间平定四大护法的叛乱,扫清绝杀在西南设立的全部分舵,且只花短短几年就完成门阀建制的改组,门规戒条的重新厘定,后继人才的全面培训,使风雨飘摇、危机四伏的蜀中唐门雄霸蜀中,重新焕发出断魂崖一战前(是役,唐绝输给孟雷,将天下第一暗器高手的称号拱手相让,唐门自此势衰)的风采,唐天鹰出力最多,甚至可以说若无唐天鹰相助就没有今天声望势头足堪与南宫不败、熊啸天、叶知秋等武林大豪并驾齐驱的他,唐天鹰一死,他便折却一大臂助,再不可能弥补回来。
“可怜我那定南侄儿已惨死绝杀之手,这次天哥又……”唐立昂、唐孝忠、唐宛若等一个个目中含泪,咬牙切齿。
易天寒沉吟道:“柱中遗字并无署名,何以见得杀唐大护法的就是恨天。”
付龙渊接口道:“是啊,大护法身中酥荼化骨散,武功尽失,无须恨天亲临,五大杀手随便来一个都可以杀他。”鬼冥神君率众退返西域,绝杀成了目前唯一的敌人,虽说他们四人和任逍遥一回来中原武林盟声势大增,再不用惧怕这个神秘的杀手组织,但恨天对于中原群雄的威摄力是任何言语无法形容的,若是群雄听说他潜入巽风城杀人作案,谁都有成为目标的可能,不乱成一团那才怪呢。
唐云鹤哽声道:“唐门自六阁长老以上,人人配有暴雨梨花钉……”
“暴雨梨花钉!?”易天寒一怔,旋即惊道,“可是那势急力猛,可称天下第一,每一射出,必定见血的暴雨梨花钉?”
“嗯,暴雨梨花钉的盒匣上刻着十六个大字‘出必见血、空回不祥、急中之急、暗器之王’其制作之精巧,势道之强猛,速度之迅快堪称天下无双。”说话的是邓磊,“武林中几件有名的暗器,和此物一比,速度至少要相差两成,套句内行话‘暗器一物、决胜伤人,取卿性命,只在刹那’暴雨梨花钉把这十六字发挥的淋漓尽致,可以说除了我的天仙剑雨、天外流星还有云鹤兄亲自施展的漫天花雨、银刀射月,天下间没有一件暗器比它厉害,而在此处小小的空间里一旦启动机簧,怕是除了逍遥连二哥和晓尘大师也躲不开去。”
柳玉虚闻言大为懔然,讶道:“堡主的意思是唐大护法连暴雨梨花钉都来不及取出已然……”目视尹双双见她含泪点头便知没有再问的必要。
“易大侠、付大侠或许不知。”唐云鹤双目通红,哑声道,“天叔他曾是恨天坐下五大杀手之一的追命,后来改邪归正重返蜀中唐门,论起反侦察、反刺杀的本领想必中原武林盟里不会有谁比他更厉害。”
易天寒、付龙渊对视一眼,齐齐惊道:“如此看来,竟真是恨天干的!”
“没错!”任逍遥点了点头,断言道,“且不说其剑法凶狠,血未见已封侯,更惶论弹指间刺杀精于此道的唐大护法,只这动手时机的选择、位置的掌控、以及房中没有留下任何值得考究的蛛丝马迹三点足以判定凶手就是恨天。”说起暗杀来,那是任何一名忍者都必须深谙的“专业”,身为武林太阁、执掌北辰一刀流两年有余的他一眼便看出刺客的手段高明已极,任何破绽都未显现,即使是他这样专业人员也找不到半点线索——五大杀手绝无此等实力,故确系恨天无疑。”
说罢他蹲了下来,翻起唐天鹰的眼皮稍加检视,接着仔细查验了伤口及尸体各处的状况,缓缓吐出两个字:“丑时!”
“丑时?是大护法遇害的时间么?”尹双双呜咽着问道。
“嗯。”
“丑时几刻?”
“正时,最晚一刻。”任逍遥答的肯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唐云鹤连连摇头,目光血红的道,“那时我才从太极殿回来,分明看见天叔在房里踱步,因为天色太晚所以没去打扰。我的卧房就在一旁,从小练得又是听风辩器之术,若凶手真在丑时杀人焉能不知。”
任逍遥剑眉紧索的站了起来,朝人群中的真宫寺美奈使个艳色。
真宫寺美奈轻点臻首,越众而出来到他身旁,纤手平举胸前,手内相叉仰掌,食指之侧相交,拇指沿着食指滑下竟开始缔结印契。
不片刻,真宫寺美奈秀颊泛起一片艳红,细长入鬓的秀眉下,那双星辰般靓丽动人的眸子里现出三点微黑,仔细瞧来可以看见那是三个蝌蚪般的小点各据一角环绕着黑亮的眸珠,渐渐的,黑点开始变红,却非那种血样的、森厉的凄红,而是明媚、亮泽透着水波的潋滟。
“逍遥说的没错,唐大护法遇害的时间的确是丑时左近。”真宫寺美奈樱唇轻吐,给出了她的论断,说罢闭上美目,再睁开时殷红敛去,美眸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灵闪,香喉间的喘息急促起来,显是刚才的施为损耗极大。
“这……这怎么可能,我等修习暗器历来最重视听,宗主耳力精绝,唐门内外无人能及其项背,哪怕只一丝一毫的响动也该察觉才是。”
“事实如此,无论诸位多么自信也必须相信这个事实。”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长叹,定睛看时竟是绪方良赖,阪口大助。
“真宫寺小姐用的是北辰一刀流禁术、探知系忍术中最强的洞察之眼。”
“此术极损心神,但绝不会出错,所以……
唐云鹤凛然一惊,失声道:”这么说来昨晚我在房门外看见的影子不是天叔,而是……而是恨天!”
“唐大护法曾为绝杀效力,恨天扮作他的背影应该不难。”孟飞默思片晌,沉吟道,“何况夜里***灰暗又隔着扇门,云鹤兄不曾发觉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恨天的心机也太过奸诈,居然想到装成唐大护法变过……”
说到这里,任逍遥眸中忽然一亮,唇角牵出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第四十一卷 第二十章 稽凶异变

“教主,现在怎么办?”出得含章殿,秦怀玉凑了过来,急切的问道。
“告知各路群豪,暂时呆在巽风城里不要离开。另外,总坛进入战时最高戒备,各宫殿、屋宇、亭台楼阁多遣教众严加把守,另外……”任逍遥神情凝重,沉吟半晌后补充了一句,“总坛的出入不要控制,盘查一律取消。”
“不控制!?”秦怀玉惊道,“不控制的话要是绝杀的杀手混进来……”
“还是封锁四门吧,这样查起凶手来也方便。”
“封锁,封锁的住么?少林、丐帮、四大世家、五大剑派、蜀中唐门、十三省绿林盟数千群雄还有我们自己的教众难道憋在总坛,都不出去?何况刺死唐大护法的是恨天,四门封得再死能挡得住他?”任逍遥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意,原本他就十分敬佩这位弃暗投明、协助唐云鹤一手撑起蜀中唐门的老前辈,昨晚听孟飞说起自己生世,晓得在护送自己逃难的途中唐天鹰曾出过力(提供情报,助唐云鹤扫平绝杀大小分舵二十四处,一定程度上阻止了对他的追杀),算起来是自己的半个救命恩人,而今连声谢谢都来不及说,他已成了具冰冷的尸体……
“但……如此内紧外松,岂非更给对手可乘之机。”张劲宏插言道。
任逍遥笑而不答,陡然运起第六感,确认方圆十丈内无人在偷听或是窥探,这才转向柳玉虚、独孤宇,沉声道,“柳盟主,独孤前辈,你们以为呢。”
柳玉虚轻捋白须,似笑非笑的道:“任教主怕是故意要给绝杀可乘之机吧。”
独孤宇身为嘉许的点点头,接口道:“巽风城里高手如云,唐天鹰这一遇刺想必任何人都会崩紧心弦,多加提防。鬼冥神君应诺退走,绝杀扭转败局的唯一机会就是趁此杀光各门各派的高手领袖,趁中原武林盟群龙无首,联合弥勒教、党项会一举破之。恨天武功再高终究只一个人,要想达成计划必然会派焚日、绝月、追魂、夺命、慑魄甚至是更多杀手想方设法的混进来。”
“有了昨晚的前车之鉴,想必各帮会、门派的宗主掌门定会多加提防,相应的总坛也进入战时最高戒备,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即便武功高绝如恨天也休想肆意作案,来去自如……”任逍遥微泛冷笑,虎目掠过森寒的杀机,平静至近乎冷酷的道,“接下来无论绝杀的目标是谁,只要行动中出现哪怕是微乎其微的差错暴露了身份,本教教众会在十数之内赶到总坛内的任何地点,将其一举擒拿。”
“倒时我有一百种、一千种办法让他开口,乖乖说出恨天和其他杀手究竟藏在哪儿。”声音不大,但却震撼,字字千钧,充盈着强大的、无与伦比的自信,更有一种令人信服、坚信他会成功的奇异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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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巽风城里一片昏暗,除了打更的更夫,所有百姓都已进入了梦乡。
然而在城池的西南角,天极教总坛所在此刻却是亮如白昼,一片通明——足足八千名教众手举火把、腰挎利刃,在金甲天王荆嗣的统一调配下严密把守住总坛内所有的通路要道,他们都是各堂口抽调出的精英,一个个高大威猛、步履矫健,武功虽然未必一等一,甚至有的连二三流也称不上,但长时间的军事化操演训练出的组织性、纪律性以及视服从命令为第一天责、勇往直前、悍不畏死的斗志绝对是任何杀手最感恐怖、最感棘手的天敌。
外坛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为各派群雄暂住之所,守备尤其严密,天极教各军指挥使几乎全部带队。内堂因系教中重地,寻常教众不得擅入,遂由秦怀玉、张劲宏亲率内卫把守,各路群雄事先均已知会:戌时一过,除几大宗师协助缉补杀手,任何人不得离开住处,违者——杀无赦!!!
例外的只有一处,太极殿。
***熙熙落落的点着,守卫也不见增加,好像完全不怕绝杀来行刺似的。
这也难怪,太极殿是任逍遥的寝宫,就算恨天有心想杀他,还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份——别说任逍遥的第六感世所罕有,方圆十数丈内任何风吹草动都休想瞒得住他,即便恨天和五大杀手杀光仅有的守卫强攻进来,能在闻讯而来的大批禁卫赶到前杀……不,伤到轻功天下第一的任逍遥么?
卧房里,幽幽地烛火透过薄薄地灯罩射出来,在昏暗地房间里洒下一层淡淡地诱惑,空气里弥漫着异样地气息,有些灼热、有些暧昧。
锦幄犹温,兽香袅袅,任逍遥一袭睡袍,半倚着梨花木精雕的大床.。
南宫凤仪一身宫装华服,轻盈的坐在桌边,酥胸半露,肤若凝脂,容光明艳,头上梳的堕马髻高耸而侧堕,配合著她修长曼妙的身段,纤幼的蛮腰,修美的玉项,洁白的肌肤,辉映间更觉妩媚多姿,明艳照人,眸子又深又黑,顾盼时水灵灵的采芒照耀,荡漾着浓浓地春意,轻风透窗而入,薄薄的轻纱紧贴她娜曼妙的娇躯,春光乍现又隐,煞是诱人,明皓齿的外在美,与风采焕发的内在美,揉合而成一幅美人图画,使人有一种如入仙境感觉,那还知人间何世。
铮錝几声,风中传来阵阵琴韵,初时也不成曲调,只是零星几下弦响,左一声、右一声,清脆爽利,如流水落花一般,与透窗而入的凉风交相应和,丝毫不显突兀;渐渐的,拨弦转密,曲调却仍十分简单易聆,犹如一鸿清泉款款淌过松间,幽冷地明月从天上洒下淡淡地清辉,漂着落花的小溪蜿蜒而下,叮叮咚咚的顺过溪石,激起无数晶莹水珠,颇有“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境。
任逍遥抬眸望去,见南宫凤仪低垂着乌黑浓睫又弯又翘,白晰腴嫩的小手居然比阳雪凝霜琴上的玉制琴轸还要玲珑剔透,纤细的皓腕随着琴韵轻柔地翻动,衣袍起伏德褶皱中尽显胸前娇美的峰壑,不由看得呆了。
南宫凤仪一曲抚罢,抬头见任逍遥呆瞧着他顿时玉颊微红,水灵灵的清澈明眸里似笑非笑:“即兴奏来的一首曲子,调还没谱全呢,用得着……”
任逍遥一楞回神,教主架子荡然无存,嬉皮笑脸的道:“当然啦,我初出江湖游历各处时听遍无数大家,却没有一个的琴艺及得上你,要说那首流传千古的高山流水怕也不如方才的幽幽雅韵啊,对了,这曲叫什么名字。”
南宫凤仪得情郎称赞,俏脸抹过红晕,招架不住的露出女儿羞态,垂首避开他灼灼的目光,乜眸笑啐:“我就那么随手弹几下,舒缓舒缓心情,哪成什么曲调,更别说和伯牙的高山流水比了,你啊就是改不了拍姑娘马屁的脾气,讨好人家也不用这样吧。”当真如天香忽绽,满室骤地亮了起来。
任逍遥哈哈一笑,忽然运劲凌空一扯,使出了擒龙手的功夫。
南宫凤仪“嘤咛”一声,硬是被他揽进了怀中。
“逍遥,你……你要干甚么。”
“你说呢,哈哈哈。”任逍遥哑然失笑,一边去拉床头帷幔,一边道,“夫君我不是干什么,是要……”
“砰!”大门倏地被人推开,一道凤姿绰约的靓丽人影疾掠而入。
任逍遥、南宫凤仪不约而同的止住了动作,扭头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真宫寺美奈那张清雅脱俗,明丽照人的俏脸,浓黑如墨的秀发只用一枝白玉簪挽住固定在脑后,衬得脸色晶莹、肤光胜雪,弯弯柳眉下一双俏眼精光闪烁,冷厉无比,一袭紧身的黑色夜行衣映着昏暗的灯光,初看犹如同一枝绰约朦胧,弱不胜衣的芍药,带着不染纤尘的雅致清理,再看则有种刀锋一般的冰亮美态,窈窕修长的身段儿,盈盈一握的小蛮腰,时刻撩拨着任逍遥的定力。
真宫寺美奈一瞥衣衫凌乱的两人,顿足嗔道:“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空……门外守备薄弱,万一恨天冲进来……”
“哼,我还怕他不来呢。”任逍遥哈哈一笑,复拉住南宫凤仪皓腕,轻轻一拽把她揽进了自已怀中,作恶多端的大手不安份的滑进她的衣襟内,手下传来的滑腻感伴随着南宫凤仪娇躯的阵阵酥颤怎一个销魂了得。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瞧着满脸闲适,慢不在乎的任逍遥,真宫寺美奈急了,快步走向床边,边走边劝道,“娘亲常说中原有句古话,叫做‘胜不骄、败不馁,即使你赢了鬼冥神君也不该目空天下,自以为是,不把和他其名的恨天放在眼里,你这种心态是最容易被杀手钻空子,最容易阴沟里翻船……”
“好啦,好啦。”任逍遥不耐烦的挥挥手,咧嘴笑道,“别忘了,说起偷袭、伏击、暗杀来,你们扶桑忍者可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恨天吃饱了撑得,会把主意打到身为武林太阁、执掌忍术界的我头上?嘿嘿,他要真这么傻,我只好送她一句老话……呵呵,顺带着也教你: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哈哈哈。”
真宫寺美奈见他不以为然的模样,不禁跺了跺脚,秀眸射出焦急不安的神色,紧张道:“哎呀,我的太阁大人,你要在殿外多派守卫我还不说什么,可这门口稀稀拉拉的就那么些人,要是……哎呀,龙姐姐说了,不光恨天武功高绝,麾下五大杀手的本领也不逊色与各番队队长,倘若六人齐至……哎呀,说不定现在就潜伏在外面了!”她越说越急,急匆匆转过身去走到床边,两手飞快的结印,运起洞察仔仔细细直言打量着殿外的状况。
任逍遥依旧面泛笑意,直觉她纤腰款摆,步态轻盈,袅袅嫣然的背影说不出的好看,浑然没有半点戒备的样子。”
“没有……这边没有……那边也没有……”真宫寺美奈一边瞧着,一边喃喃自语的道,忽然面色一紧,“啊,是谁,怎么走的这么快——逍遥,这人有问题,赶紧穿好衣服,我们一块去……啊,你你你……”回头招呼任逍遥的刹那,她娇躯陡然一震,眸中射出惊悚、战栗、不能置信的神色,惊呼道,“你不是逍遥!!!”
“啊,什么!?”南宫凤仪闻言乍惊,欲待起身纤白如玉的幼细皓腕已被“任逍遥”按住,浑身再动弹不得。





第四十一卷 第二十一章 恨天真身!?

“唰——”流刃若火骤然出鞘,闪耀着血样光芒的刀柄紧握在真宫寺美奈纤白如玉的皓腕中。
“放开凤仪姐姐,否则我要你好看!”
“唉,时间紧迫,来不及好生易容,居然被洞察之眼看破了,失策,真是失策啊。”“任逍遥”出奇的没有搭理她,反幽幽一叹,声音径自变了女子强调。
“龙……龙姐……”真宫寺美奈难掩惊讶之色的娇躯微颤,愕然朝他瞧来。
一如既往的冷冽语调,一如既往的慵懒声线,除了龙菲芸还能有谁?
“嘘——”龙菲芸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招招手示意她靠近前来。
“龙姐姐,你倒底在作甚么,逍遥呢?”
“是啊,我说今天的逍遥怎地这么奇怪,原来……”南宫凤仪俏脸晕红,为刚才自己的春心荡漾涩然不已。
龙菲芸把俩姐妹拉上大床,放下床头的轻纱帷幔,这才说道:“是逍遥的意思,他和独孤前辈、柳盟主、诸葛先生一起商量了许久,大致估算出绝杀可能行刺的一些对象,悄悄潜伏在附近巡视的教众里等着动手拿人呢。”
“那龙姐姐你……”
“菲芸扮成逍遥呆在太极殿是为了混淆绝杀的耳目吧。”南宫凤仪冰雪聪明,稍一思量也想到了其中旋玄机。”
“嗯,门外故意减少守卫,摆出一副全不在乎的样子并非我故意托大,而是以恨天狡诈奸滑,见此情形必料得有计,决不敢来,只好去打别人的主意。当然,以他的老谋深算,不可能不可能不派手下暗中窥探……”
“就是刚才我用洞察之眼瞧见的那人?”
“嗯。”龙菲芸点点头,唇角泛起丝诡诈的笑意,冷冷道,“我就是要借他之口把‘逍遥’在这听琴赏美的消息放出去,好使绝杀中人不加提防,肆无忌惮的开展行动——逍遥的手段你俩应该清楚,多得不说,只要绝杀中人行动时被他看见一丝一抹的影子,听见一星半点的声响,就算是恨天也休想逃走。”
“原来如此,这我就放心了。”真宫寺美奈轻抚酥胸,长长吁出口气,俏脸绽放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反正床铺够大,姐妹们好好睡一觉,等着明日逍遥送来好消息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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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没有。
有的只是一张剑眉深索……不,杀意凛冽、冷如铁铸的脸。
当任逍遥风风火火的闯进太极殿时,龙菲芸、南宫凤仪、真宫寺美奈全傻了眼——血红的眸子,森厉的眼神,还有那青筋迸露、不住颤抖的手臂;微微打战,咬得咯咯作响的牙齿,浑身透着任何人见到都要不寒而栗的无垠杀机……
“逍遥,怎么了。”南宫凤仪迎上前去,小心翼翼的问道。
“失算了,我暗藏的地方没有杀手来,几位前辈那也是。”瞧着温柔贤淑的娇妻,任逍遥激荡的心情略略平复了些,言语中却仍透着十足的怒气。
龙菲芸看在眼里,心中“咯噔”一跳,若是单纯的白跑一趟,任逍遥最多抱怨两句,眼下他这样子,明显……
“是不是……是不是谁又遇害了。”龙菲芸已猜到七分,但还是问了出来。
“嗯,两个时辰前泰山派的玉空道长被发现死在房里。”任逍遥眼帘低垂,惨然道,“状况和唐大护法一样也是一剑封喉。
“什么,玉空!?”南宫凤仪凛然一惊。
“泰山派由柳盟主执掌,公认的继承人则是二哥,玉空道长虽名列四大长老之首,在江湖中声明卓著,但年事已高,濒临退隐,即便他死也不足以动摇泰山派根基,何以恨天将他杀死”龙菲芸秀眉紧颦,愕然惊道。衡山派、泰山派、少林寺是昨晚守备最严,高手最众的地方,有能力进去杀人且成功撤离,遇害者尸体直到清晨才被发现,除了恨天不会再有第二人。
“我也不知……”任逍遥惨然一笑,苦叹道,“不是光我,连历尽江湖沧桑的独孤前辈、柳盟主,智计百出、算无遗策的诸葛先生也没想到恨天居然会把主意打到玉空道长身上。”
“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了。”真宫寺美奈轻轻问道,
“乱了,全乱了,各门各派人人自危,都怕成为绝杀的目标,泰山派上下更是……哭成一团,尤其是二哥,那简直不成人样了都……唉,玉空道长把他一手带大,更是柳掌门当年的托孤……”任逍遥声音一哽,语调陡然转寒,双眸精芒凝然,射出深刻的恨意,切齿道,“辱我声名、乱我兄弟、弑我恩人,恨天,不把你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我任逍遥誓不为人!!!”
龙菲芸觉他话中透着股无与伦比的自信,惊声道:“逍遥,你有办法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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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前。
青龙堂,天禄阁,泰山派暂住之处。
“昨晚是谁最后一个见到玉空师弟的?”柳玉虚暗沉着脸,涩然问道。他和独孤宇、任逍遥、诸葛文杰商议良久,认定唐云鹤、南宫不败、晓明最有可能是绝杀接下来行刺的对象,遂和易天寒、付龙渊、孟飞、邓磊诸宗师级高手暗中潜伏,欲待一网成擒,岂知人没抓着,后院反倒着火,平白折去了玉空。
众弟子皆自垂首,半晌竞无一人回答,除了肖星辰、秦卫良、冯剑雄、葛洪舟四大弟子黯然无言,强忍着心中悲苦,其余弟子早已泣不成声。
玉空为人慈和,虽为四大长老之首却从不摆甚架子,对待哪怕是刚入门几天的弟子也是淳淳善诱,不辞辛劳的指点教导,从不因自己崇高的身份而有所隔膜,
故极得派中爱戴,他这一去,泰山派弟子人人如丧考妣,痛不欲生。
“是我……”半晌半晌,玉凌才哽声冒出一句。
“虽说阁外有天极教的弟兄驻防,玉空师兄还是……有点不放心,生怕派中武功较弱的低辈弟子一时不慎,遭绝杀暗害……”玉凌老泪纵横,惨然道,“我们四个商量好的……轮流在走道巡查,以防杀手潜入,前半夜是我师兄和我,后半夜则是玉风和玉玄……”
玉玄凄声借口道:“昨晚丑时左近,我和玉风起夜换班,之后我守东南,玉风则在西北巡卫,玉凌陪着玉空师兄回房睡了。”
“我们本住在二层,秦副教主特意命人整理过的客房里,比起一楼弟子们的住处宽敞许多,也更清净整洁,玉空师兄却说……却说……”玉凌五是有七,早到了宠辱不惊的年龄,此时说起昨晚的情形,热泪仍全不受控制滚滚泻下,流过他苍老的脸颊,“他说要就近守护弟子们,坚持住在一层,所以到了楼梯口……”
“你们就分开了?”柳玉虚瞳仁暴涨,厉声道。
“是……是的。”玉凌悲恸万分,哽咽道,“我想恨天及五大杀手行刺的对象另有其人,即便有杀手要来天禄阁也不会是太强的人物,门外既有天极教众驻防,兼得玉风,玉玄两位师弟把守决难生出事端,这才……”
柳玉虚两手收到背后,仰首望向窗外天空,双目射出莫以名状的悲哀,冷声问道:“之后呢,玉凌回房歇息了,玉风,玉玄,你俩有发现什么异状吗?”
玉风,玉玄露出回忆神色,旋即一齐摇头。
“岂有此理!”柳玉虚仰天悲啸,似要尽泄心中激愤的情绪,“阁外层层叠叠的排下五重防守,阁内的你俩也没有任何异动,那恨天是如何潜伏进来,如何杀四玉空师弟而又成功退走的!难道见鬼了不成!!!”
玉风,玉玄目泛泪光,悲声道:“掌门,怪我们……怪我们没用……”
任逍遥在一旁观望,始终没有说话,这时候悄悄一拉诸葛文杰衣袖,打个眼色示意他出门说话。
“怎么,姑爷你看出问题了。”两人来到僻静处,诸葛文杰脱口便问。任逍遥那番“四夷不平,何以家为”的豪言壮语早随他继任天极教教主、受封冠军候的消息遍传天下,而对南宫姐妹的如海深情也是人所共知,引为美谈,所以他和南宫凤仪、南宫凤姿虽未正式成亲,听雨轩内外仍以“姑爷”称之。
“诸葛先生智计百出,应该比我清楚才是。”
“我是猜到一些,但不敢往下想。”诸葛文杰轻摇羽扇,神情凝重的道。
“泰山三老中有一个竟是恨天,这种事情别说诸葛先生您,连我都不敢继续想。”





第四十一卷 第二十二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姑爷言重了吧。”诸葛文杰似笑非笑。
“昨晚……”任逍遥现出现所未有的凝重神色,缓缓道,“我悄悄摆拜托绪方良赖、阪口大助守在天禄阁外,他们是极富经验的忍者,尤擅潜隐、刺杀之道,眼中掺不得半点沙子,加上阁外的守备被我暗中换成了秦襄、张风率领的龙骧、虎翼军,恨天决不可能从外界潜入而无察觉。”
“姑爷为何要秘遣高手暗伏在天禄阁外呢。”
“诸葛先生,你这是明知故问了。”任逍遥双目精芒烁闪,沉声道,“昨日唐云鹤门主说得很清楚,唐大护法遇害当晚,恨天扮做唐大护法本人在房中踱步瞒过了他——显然他知道唐唐云鹤门主很快就要回来,否则杀了人后直接离去便是,何须冒着被识破的危险假扮唐大护法呢。”
“据我所知,昨晚从太极殿离开后,柳盟主亲率领各帮会、门派的首脑前往祭奠智障大师,他是武林盟主,几时回来由他决定,外界可能知道的只有肖少侠和泰山四老,再一联系玉空道长遇害时的情形,不难猜到……
“不难猜到……”任逍遥语调陡然加重,顺着他的话一字一顿的缓缓道,“恨天的真身一定就在泰山派中!
诸葛文杰点点头,肃容道:“昨晚的守备确是严密,但只限于天禄阁外,真正进到天禄阁里面只有玉风和玉玄两人,玉玄在东南,玉风守西北。天禄阁占地甚广,加上走动的时间差,两刻钟甚至半个时辰碰一次头也是有可能的。玉空住在西面第三间房,即可能是玉风‘监守自盗’,出其不意的将他杀害,也可能是玉玄悄悄溜过去干得,当然玉凌从二楼偷偷下来把他刺死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嗯,玉空道长遇害时,表情容色十分诡异,明显是看见了不可思议的物事,解释成不相信恨天能在严密的守卫中进入天禄阁且第二个杀得就是他合情合理,但见到共事几十年的同门师弟居然是恨天同样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但为什么恨天要杀玉空呢?”
“第一,昨晚总坛戒严,独孤前辈、柳盟主、易前辈等宗师级高手全部藏在暗处,秘密唐云鹤门主、岳父大人和晓明方丈,想杀他们是决不可能的,而玉空道长在武林中声明卓著,影响力仅次于我等,行刺他既能造成足够威慑,得手的可能性也大;第二,没有唐大门主那番话我们不可能怀疑到恨天就在泰山三老中,所以他这样做不会暴露身份,而且……”
“而且可以为他行刺下一个目标预先做好铺垫!”
“诸葛先生也想到了?”
“既然是要颠覆中原武林,柳盟主是必须死的一个吧。”诸葛文杰微俯向前,声音压得极低极低,“杀了玉空,泰山派上下同仇敌忾,高明的杀手是不会再去找他们麻烦的,天禄阁附近的守备乃至柳盟主的提防也会理所当然的减弱。恨天骗抓住机会反其道而行之,在所有人以为绝杀将更迭目标时一举刺杀柳盟主。”
“好毒的诡计啊,不愧是恨天。”任逍遥猛一咬牙,狠狠道,“不过既然被我和诸葛先生发现,那就成自投罗网了!”
“姑爷准备如何?”
“静待时机,一网成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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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三名城,杭州以富庶著称,汴梁以繁华为胜,而坐落在关中之地的巽风城则以举世无双的坚固城郭而威扬天下。三年前初任天极教教主的任逍遥就是凭此坚城挡住了耶律斜轸亲自率领的五十万虎狼之师,生生逼得这位纵横疆场、战无不胜的契丹战神横刀自刎,令得风雨飘摇的天极教重现生机。
因为和天下首富听雨轩的“良好关系”,现在的巽风城繁华富庶远胜当年,阔达四十丈、号称“天下第一街”的云龙大街两侧平添了百多家商行店铺,不光大宋各地的商贾云集与此,大辽、大理、西夏、吐蕃、高丽甚至是更远的莆甘、大食等国也有商队在这设有店铺。
只要你能想到的商品,巽风城里就有卖,当然也包括丧葬的用品。
——不是普普通通的棺材、纸钱,而是专供道家的往生器物。
什么?没听过,那就解释给你听。
帝钟、水舁、扶尺、锞子、白拂等等不敷多言,只陪葬的衣装就有大褂、道袍、戒衣、法衣、班衣五类,道士帽(称巾)更多,泰山派隶属的全一道分纯阳巾、南华巾、庄子巾、荷叶巾、混元巾、九梁巾、诸葛巾、太阳巾、包巾等九种,连头冠也分黄冠、五岳冠、莲花冠、星冠、五老冠。
玉空是太一道除柳玉虚外仅有的师君(受戒道士分九阶,称九“品”,一品为最高阶,号“师君”需熟知《大洞真经》、《黄庭经》、《三洞五雷经箓》、《盟威经箓》、《三五都功箓》等典籍)辞世后自当以道家的最高礼仪安葬,所以当玉凌、玉玄、玉风提出要到总坛外为玉空购置丧葬用品时,任逍遥根本无法拒绝。
为了防止隐藏在三老中的恨天趁离开总坛的机会和手下暗中接洽,更希冀借此机会一举揭破恨天真身,任逍遥亲自出马,会同易天寒、付龙渊、孟飞三大宗师级高手悄悄尾随在后,暗中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旦有谁露出马脚立即一涌而上,管你以多欺少还是什么,除了这为非作歹的罪恶魁首才是正道!
然而……
两个时辰转眼过去,眼见着夕阳西下,日已偏西,身具第六感、洞察力远超常人的任逍遥也好,久历江湖,阅人无数,“斗争”经验无比丰富的三大宗师也罢,没有一个从中看出半点端倪。
玉凌、玉玄、玉风脸上始终挂着无尽的悲恸,那种绝对装不出来的感伤和激愤即便隔着十几杖地也能隐隐感觉出来。
自始至终他们除了和几名匠人说话没有再对任何人开口,那怕是使一个多余的眼色,做一个多余的手势,而那几名匠人则是任逍遥刻意从天极教的御用工匠中挑选出来的,和绝杀扯不上没有半点瓜葛。
若非素来钦佩的诸葛文杰做出同样判断,任逍遥绝对怀疑自己弄错了,恨天怎么可能隐藏在眼前这三位满脸哀恸的老人中呢。
“喂喂喂,逍遥啊,你是不是弄错了,玉凌、玉玄、玉风哪一点像恨天嘛。”远处的一间铺子里,易天寒大力一拍任逍遥肩膀,满怀疑窦的追问道。这里地方隐蔽且正对丧葬铺,是暗中窥伺的最好地点。
“即使我猜错,诸葛先生的判断也该……”任逍遥皱着眉头沉吟道。
“还说,昨晚你们不是认定绝杀要打唐云鹤、南宫不败还有晓明的主意,结果怎么样,结果玉空老弟反而遇害。”付龙渊和玉空乃是知交,这次回到中原话还没说几句就和老友天人永隔,心中愤怨可想而知。
“我想揪出凶手的心决不比两位前辈弱,所以……”任逍遥仰天长叹,眸神转冷,一字一顿的缓缓道,“所以哪只要有一丝机会,我们也不能放过。”
“啊,对了。”易天寒一拍大腿,问道,“芙蓉她们几时能到,菲芸和大侄女为了帮你连夜赶来,凤仪为了早见爹爹也找了匹快马急着上路,昨儿就到了城里,那边只剩下她们四个,说实话,我有点不放心啊。”
“芙蓉行事冲动,秀秀经验肤浅,但在扶桑历年多时已比当年大有改观,尤其是掌法和剑术的修为大大精进,即便对上五大杀手也有一战之力;涵碧医术精湛,更得卯之花队长指点操虫之术,打她主意只有中毒的份;谁想试试谁就试去;凤姿的机关暗器得三叔悉心提点,自保绰绰有余。”任逍遥愁容敛散,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易天寒、付龙渊捋须而笑,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唯独细心的孟飞看出徒儿眸中存着几分殷切的惦念和挂怀。
“清秋,我担心的是你啊,大病初愈兼不懂武功,万一遇上杀手,芙蓉、秀秀她们不及保护……”任逍遥闭拢双眼默默祷告,却没有把话说出口来。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阵再熟悉不过的女子叱叫:“让开,让开,让开,姑***车也敢拦,活得不耐烦了!”
“别太蛮横了,这里是总坛啊。”
“就因为在总坛,所有人都是呆子的子民,才不能挡着我们去找呆子。”
“芙蓉!?”这回连孟飞也听出是谁了。
“师父,易前辈、付前辈,这里交给你们,我……我先过去,城中尚有绝杀众人潜伏,我得保护……保护她们。”话尤未落,任逍遥身影一闪,晃的没了影。
易天寒笑骂道:“臭小子,才说不但心的,这又溜了。”
“如此才叫风流盗侠嘛。”
“好好盯着,千万别出纰漏。”
付龙渊、孟飞相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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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呆……呆子!?”水芙蓉驾车急奔,忽觉耳畔清风拂过,一双温热的大手抚上腰际,定睛看时竟是任逍遥。
“怎么,见着我很惊讶。”任逍遥哈哈一笑,若非街上行人众多,当众“使坏”有碍观瞻,早搂着娇妻来个缠绵悱恻的热吻。
“你啊不是受了伤么,怎么活蹦乱跳的,还有闲心对人家使坏。”水芙蓉白他不住作恶的大手一眼,娇躯却往他这靠了靠,俏脸不自禁的飞上两朵红云。
“哈哈哈,夫君我是谁啊,武林太阁、风流盗侠,区区小伤自然转眼便好。”对着如花似玉的众娇妻,任逍遥才能暂时放下心中的忧郁。
“大哥哥——”
“逍遥哥哥——”
南宫凤姿、林毓秀闻声而出,任逍遥一手搂着一个,贴着耳朵一番蜜语,逗得两女芳心可可,眼波迷醉时这才笑道:“对了,清秋怎么样,没有犯病吧。”
“犯了。”南宫凤姿、林毓秀不约而同的答道。
“啊,什么。”任逍遥心中一紧,脸色霎时凝重起来。
“犯的是相思病哩。”林毓秀掩嘴娇笑。
“对嘛,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话看来半点没说错哩。”南宫凤姿说着纤手素扬,轻轻的一拉车帘。